第140章 二十年的柜子

路熹茗站在客厅门口的角落里,此时那位客户正背对着她,而秦昭然则是一眼瞥见了她。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室内,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昭然微微摇了摇头。

因此,她瞬间明白,他试图让魏寻找自己只是一个将魏寻支开的借口罢了。

可为什么连她都不能进去呢?那客户说的话,竟是她和魏寻都不能接触的吗?

“我不能明白,”路熹茗从门口走开,对着院子里的魏寻小声说,“我刚刚在客厅门口听到的,全是那客户对妻子囤积行为的抱怨,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不让我们听呢?”

少年也看不明白,只是捧着冷掉的红薯喃喃道:“他最近真的变得有些奇怪......”

整个乐阳城上下半年时间都在和瘟疫作斗争,使得路熹茗都要忘了秦昭然的魔力以及他原本的业务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魏寻:“秦叔的魔力,如果不用水、火、磁针做介质,真的没办法发挥出来吗?”

“我见到他用魔力的时候,他都是需要道具的,但若是他自己便能感应到什么,这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和我谈过这点。”

路熹茗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你想出什么来了?”少年好奇地问她。

“没想到。”路熹茗诚实地回答。

就在路熹茗和魏寻把第一株麦夷草的幼苗移植成功的那一天,秦昭然把路熹茗叫到了客厅里。

等路熹茗刚一坐下,他便发话了:“小路啊,这次客户的委托,可能还得麻烦你了。”

“可以呀,我会尽力的,只是魏寻他不能一起参与吗?”

“这次的客户是位女性,胸口上长了一个大肿块,小寻和我恐怕不太合适。”

“我去了能做什么?”路熹茗问。

“告诉我她肿块的大小、位置、触感,我才能知道她大概生了什么病,才能研究具体的对策。”

路熹茗默默吐槽道:“你们这里这么保守吗?男大夫就不能和女病人有肢体接触了?”

但她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问了一个别的问题:“是上次来的那位客户的妻子吗?”

秦昭然点了点头。路熹茗心想,那男子当日可没说过她妻子长了肿块,这可能是肿瘤呢,相比于囤积癖,这应该才是重点吧。

“我也要去。”魏寻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秦昭然见他们的谈话被听了个干净,苦笑了一下,拒绝他道:“小寻,你去了也只能在那里干等着,没必要去。”

少年走了进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秦叔,除非您给我一个我必不能去的理由,否则我只会觉得您是在瞒着我什么。”

他的下巴倔强地扬了起来,语气冷静中带着些冷酷,像一匹站在月光下的刚成年的狼,对着月光嚎叫。

“你就当我是瞒着你做事情吧,”秦昭然也不打算妥协,“对不住了。”

“我已经十八了,您不必再当我是小孩子。”

“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难道路路去了,回来之后就不会把这一切告诉我吗?”

少年话锋一转,眼神也跟着犀利了起来,他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眯着眼继续问道:“还是说,您打算等她回来之后就赶她走?”

他能想到这一点,路熹茗就想不到,或者说她不愿意去这么想。她听了以后只想当个鸵鸟把自己埋起来。

但她不能躲起来,即使是真的要被秦昭然解雇,她也要坦然面对这样的现实,而不是哀求着对方将自己留下来。

更何况,说不定这就是离开乐阳的契机呢?

“城门还没开,瘟疫还没完全过去,您让她离开,她能去哪里?”魏寻又发问了。

“小寻,你为何要这么揣测?”秦昭然哭笑不得,“我即使不让她继续工作,我也不会赶她走的。”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路熹茗试图做一个和事佬,“就只是给病人上门诊疗而已,用不着全员出动,到时候谁守着医馆呢?”

结果他们这次圆桌争执根本没什么用,等到和客户约定的那日,爽约的却是秦昭然本人了。

他被城立医馆主持派人接走的时候,路熹茗正收拾着药箱,而魏寻则在一边哀怨地看着她说:“路路,你别担心,大不了我养你,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的。”

路熹茗听了直接笑出声来,她调侃道:“我没那么弱,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可五分钟后,秦昭然却来到药房里,对这二人说:“你们两今天替我去出诊吧。到了别人家里,记得对他们说声抱歉。我今日临时有事爽约,是我的错。”

接着,他拍了拍魏寻的肩膀,用充满慈爱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应该都能独当一面了,对吧?”

他没等魏寻回答,便急匆匆地穿上外套,随着几名白衣人走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路熹茗望着秦昭然匆忙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魏寻打开路熹茗收好的药箱,向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又把箱子合上,牵起路熹茗的手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原先我十分渴望同你们一起出诊,而我现在更想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既然答应好了客户,那还是得去的。”

他们二人都沉浸在秦昭然离去的匆忙气氛之中,似乎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了。

这次登门求诊的客户姓梁,而他患病的妻子姓殷。

他们家住鞍平江边,路熹茗经过江边时刻意向码头附近的广场看了一眼,见那里空空旷旷,不再有大批聚集的群众、维持治安的稽查,以及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距离梁殷夫妇的宅子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路熹茗不禁惊呼出声:“他们院子真的堆满了!”

似乎是为了迎接大夫的到来,那院子的门此刻是敞开的。

五十平米左右的四方形院子原本有道低矮的褐色篱笆墙,但篱笆墙的上方被人用白桦木又绕着修了更高的一圈,只为了让堆放的物品能有依靠的借力点。而篱笆上方加了一层竹制的棚子,遮风避雨的同时也挡住了阳光。

若是光看那些堆放的物品,根本无法判断这囤东西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性格和职业——因为这些东西的种类实在是太杂了。

路熹茗原本以为那些物品都是按照功能区分来摆放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一个小架子用来专门摆放鞋子,但她定睛一看,这架子上摆放的也不光是鞋子,同时也放了些小布偶和陶瓷娃娃。

而紧挨着这面柜子的,则是一个缸,缸里面装了些什么她看不到。

路熹茗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牵着魏寻走近了屋子。

原本背对着她的那一面篱笆此刻也能一睹真容了。

最靠近她的架子上堆放的东西和她一开始看到的鞋架类似,只不过起先那个鞋架上的似乎都是女鞋,有红的粉的黄色的,而这个上的都是些深蓝的、绿色的、或是黑白的鞋,每一个都迷你极了。

魏寻扫视了一圈,把路熹茗拉到离屋子几米开外的地方,小声问她:“你觉得像不像是按照年龄来放的?”

“什么年龄?”路熹茗有些不解。

“一个女孩子从刚出生到结婚生子的二十年,每一年对应一个柜子。从门左手边第一个柜子来看,上面有着叠起来的襁褓和婴儿用品,第二个柜子有小衣服和小鞋子,第五个柜子开始有毽子和风筝,第十个柜子上摆满了书和笔墨以及玩偶,第十九个柜子上是嫁衣,而第二十个柜子......”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等着路熹茗接话。

路熹茗瞪大眼睛,惊叹道:“第二十个柜子上放的是她孩子的?”

魏寻又笑出了月牙眼,他欣喜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

“为什么要这么放呢?”路熹茗又向院子里看了一眼,“你会这么放东西吗?把自己的人生中用过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展示在家里?”

“不对啊,”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谁会留着自己婴儿时期用过的东西?”

“我也没想明白,”魏寻摸着下巴思忖着,“梁先生出来了,我们先过去吧。”

梁先生见到路熹茗二人时,朝他们后面望了一眼,疑惑道:“秦大夫没来吗?”

魏寻把药箱放在地上,抱拳对他道歉:“抱歉,师父他临时被城立医馆的人召走了,故此次由我二人代为出诊。还望梁先生见谅。”

他倒也没为难魏寻,略微点了点头,又指着路熹茗说:“这就是秦大夫提到的女医侍?”

路熹茗心想,哦,原来她如今打工的头衔官方命名叫“医侍”,倒也挺恰当的。

随即,她展露出一个得体大方的职业笑容,对梁先生说:“是的,您好,您可以叫我小路。”

梁先生转头领他们进了客厅。路熹茗用余光瞥了一眼他们家的布置,却这里并没有他原先抱怨地那么脏乱差,而是被人收拾地井井有条。

除了院子里东西多了些,这房子内部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或许也是因为有大夫要上门,他们收拾过了的缘故。

客厅连接着四间房,其中一间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哭声连连不绝,但却并没有人去哄这孩子。

“我失陪一下,我儿子大概是饿了,我得去喂他些米汤,”梁先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们先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去厨房取了米汤,去房里喂孩子,不一会儿,小朋友便安静了下去,只有“吸溜吸溜”的吸米汤的声音传来。

但很快,他又哭了起来,因为门是开着的,而他吃饱了些又有了力气,“哇哇”声直接贯穿了整个屋子,吵到连路熹茗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时,客厅东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子,捂着胸口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嚷嚷道:“吵死了!你怎么还不把他哄好?”

这位大概就是他的妻子了。

梁先生带着怒气埋怨道:“你自己不带孩子,怎么还怨我?!你别装傻了,孩子想妈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宝儿生下来你带过几天?”

“早知道不找你结婚了,没用的东西。”

女子说完,刚打算关上门继续睡,却瞥见了坐在桌前的魏寻,一下子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她惺忪的眼睛立刻睁得圆圆的,整个人像是见到了什么神迹一般,颤颤巍巍扑倒在地面,叠着身子匍匐着,双手朝上礼拜着。

她边朝拜着,边用极虔诚的语气询问道:“我们的王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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