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幕:魔兽

抢劫不抢大小姐,等于没抢劫。

艾伯特为艾莉丝准备了最豪华的帐篷,醒目得简直像是贴了指路牌。

等石头掀开破破烂烂的帘子,发现艾莉丝的侍女倒在一边,不知死活,艾莉丝本人则蜷缩在角落里,一名士兵正在解裤带。

“急什么?不知道排队吗?”

被拍了拍肩膀的士兵恼怒地回过头,却突感一股热流涌向腹部。一把剑从他的肋下捅了进去,穿过他的身体。幸好士兵刚刚脱了盔甲,这让他毫无防护。

这就是血的温度。

石头按着士兵的肩膀,把剑刃捅得更深,直到对方失去挣扎的力气。

“你…………”

士兵的眼睛里混杂着诧异,还有恐惧,随后是一片虚无。

这就是独自杀人的感觉?石头有些五味杂陈。人体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血也比想象中的要烫。

石头摇了摇头,轻轻推倒士兵的尸体,废了一番劲才拔出被染红的长剑。他转过身,蹲下,用手指探了探侍女的鼻息,很微弱。

“但还活着。”

接着,他将视线转向艾莉丝,在她的瞳孔里看见一个染血的可怕身影。

艾莉丝认出了他,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只无害的宠物,不再是可以容纳她隐秘**的存在,而是一头失去锁链的野兽。

这个世界让女性为男性赋予最美妙的幻想和最可怖的恐惧。这是一种根植在精神上的,根深蒂固的恐慌。艾莉丝红着眼睛,抽泣着,回避着男人的凝视,呆滞的目光将她的恐惧埋在最深处。

石头犹豫片刻,移开了视线。他最终没有选择靠近,而是慢慢地蹲下来,对她伸出手:

“给我,我要你裙子上的那个坠饰。”

艾莉丝不能也不敢拒绝,石头从她僵硬的手里抢过那个圣徽,立即起身离开。

艾莉丝呆滞地看着对方离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感到庆幸。然后,她看着男人又折返回来,把一卷毯子盖到她的身上。

“待在这,不要动。”

石头嘱咐了一声,顺手抓起士兵丢下的弓箭。

艾伯特仍然在与魔兽搏斗,他的水平在骑士团里只算中等。如果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倒是有把握在与魔兽的单挑中取得胜利。但在这种突然而且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艾伯特更是又急又慌。

严格来说,已经没有后方了。奴隶们十分贴心地没给正在对付魔兽的艾伯特等人添麻烦,而其他零散的士兵都已或跑或死。艾伯特也想过不管魔兽,自己逃跑,但可能是因为刚才一下砍太狠了,魔兽死活不肯放开他。

最令他担忧的是艾莉丝,如果艾莉丝出了事,自己不但没有绝户可吃,还会迎来伯爵的怒火。艾伯特的心里更有一种隐然的担忧,如果艾莉丝被那些下贱的奴隶玷污了该怎么办?虽然并未确立关系,但艾莉丝已被他视作自己的私有物。

要是那样的话,她还不如去死。

艾伯特想到。

·

石头慢慢拉开弓弦。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即便只这是一把木制的单体短弓,但对未经训练且没吃饱的他来说,拉弓仍非手到擒来之事。

他缓慢地拉开又放松,如是再三,终于勉强适应了这把木弓的节奏。石头深吸一口气,搭上箭矢,用尽全力将弓拉满。

瞄准,发射!

离弦之箭擦过魔兽的肩膀,被其坚韧的毛皮弹开。

艾伯特以为是侍从的援助,下意识称赞了一声。毕竟他自己虽然并无大碍,但身边的人要么被魔兽杀死,要么就干脆跑了。

石头只觉得脸上发烧,殊为尴尬。

明明瞄准的是艾伯特,这准头歪得也太偏了。

不能怪石头落井下石,毕竟艾伯特是这里唯一的超规格战力,若是让他抽出手来,奴隶们脆弱的联合马上就会破碎。

他再次搭弓,这次瞄准的是艾伯特的脑袋。

谁让你不带头盔。

然后,不出意外的,又歪了。

这次的箭矢蹭过艾伯特的头发,狠狠地扎在了魔兽的鼻子上。魔兽究竟算不算生物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但它们明显具有部分生物的特性,比如会被激怒。

鼻子显然是一个十分敏感的点,

恼怒的魔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骤然爆发的力量将艾伯特狠狠地击飞了出去。可能是生死边缘使艾伯特不多的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他终于意识到后面的家伙不是在助攻,而是在放冷箭。

重重落在地上的艾伯特吐了口血,不顾内伤,很不体面地打了个滚,直接一路滚进稻草堆,脱离了魔兽的仇恨范围。将射鼻之仇暴露在魔兽的视野之下。

石头看得目瞪口呆,三千年父权制的光辉历史就培养出这种怂货?旁边几个聚拢过来的奴隶还不明所以地替他喝彩,直夸老大神射。

“散开!”

石头大喊一声,只感觉一阵烈风扑面而来。

弃弓、拔剑、弯腰!

巨爪凌空挥过,带起的腥风让石头背上的每一根汗毛都为之耸立。

不,那绝不是错觉!

死亡正与自己擦肩而过。

·

艾伯特一动不动地伏在草堆里,他早已看见那些被糟蹋的帐篷,奴隶们的反乱令他怒火中烧。士兵们的死亡倒也罢了,缺了再去强征就是。但侍从们不同,他们都是小贵族的旁支,将来的骑士预备役。那两位自由骑士更是艾伯特花了大价钱雇来的,才跟了他没几个星期就全报销了。

更不要说其他的物质财产,包括这些奴隶,加在一起也是一笔巨款,足够让艾伯特家三代人的努力归零。

至于艾莉丝,艾伯特已经不对她抱有希望了。如果死了还好,自己还能痛哭流涕一番,用苦情戏收尾;若是她还活着,并且受了玷污,那才是真的损失。首先,艾伯特不可能再娶她。其次,活着的艾莉丝会提醒王都的所有人,艾伯特的这次失职和保护不利。

到时哪个姑娘还会选他?

谁能想到魔兽入侵和奴隶暴动能同时发生?都怪这些奴隶,一点也不懂得顾全大局。艾伯特恨得牙痒痒,不过很快也便释然了,没有他的帮助,这帮奴隶休想逃过魔兽的追杀。

他可以躲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看这群不自量力的奴隶如何走向末路。

魔兽的爪子击中了石头的一名奴隶伙伴。石头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面貌也未曾看清。这名奴隶曾坐在石头的身边、听他讲故事,曾与他一并撞开囚禁的樊笼……也至少在石头的身上看出了一点匪首的潜质。

因此,这名奴隶选择暂停劫掠,和萝卜一起回到石头的身边,想看看这位大话迭出的老大究竟有何作为。于是他死了,半个脑袋飞向天空,鲜血洒落在地。

真是奇怪。

看到同伴死亡,并没有让石头产生多么复杂的情绪,他只是觉得有些冷,就好像飞出的那半个脑袋属于自己。

他沉默地、不假思索地举剑,挥向魔兽的巨口。

怪物的口气并不好闻,它咬住那柄剑,使其无法再深入。

怪物咀嚼,咀嚼,用它那尖利而泛黄的牙。

他的虎口被震出裂口,血沿着螺旋痕迹渗下。

石头听见了手中长剑发出的悲鸣,这把庸常的剑刃自与无法与艾伯特的宝剑相比,它就要断了,正发出尖锐的、沸水般的噪音。

但石头知道,那并非死神的声音。

魔兽合口,铁剑碎裂。

石头抛开无用的剑柄,撞进魔兽身前,露出左手中藏着的东西。

从艾莉丝那里取来的坠饰正泛着清冷的光芒。

它很小,但足够锐利。

·

艾伯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奴隶明明已经失去了武器,明明已经陷入死地,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挥出一拳,魔兽就轰然爆炸?

石头沐浴在魔兽最后的血雨中,爱干净的他本应厌恶这股粘稠的湿润感,但他却从中体验到了某种微妙的轻松。不知为什么,这次爆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的威力。

自己没有因此受伤,他依然站立。

被死亡的威胁压住的疲倦现在开始上浮,肌肉下的酸楚,肌肤上的疼痛,还有翻滚着的内脏……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他强迫自己行动,捡起先前抛开的弓箭,瞄准刚刚站起来的艾伯特。

这一次,他射的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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