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站在自己的府邸前,看着府内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匠人们有的在庭院中移栽新进的名贵花木,有的在屋顶检查瓦片、加固檐角,仆从们则川流不息地搬运着各式家具、器皿。
这座府邸原是一位获罪宗室的旧宅,规模建制超出了普通县主的规制。当初哲宗将它赐给林薇时,内廷和礼部便已悄悄撤换掉了一些明显逾制的装饰和构件,使其勉强符合县主身份。
如今她晋封郡主,级别更高,许多原本撤去的东西又被重新安置或仿制回来,甚至还要增添一些符合郡主仪制的物件,比如更高规格的舆轿、更多的仪仗等等。
林薇这才恍然,原来哲宗说早就想给她郡主之位并非虚言,朝廷在待遇上确实还算大方。
她心里明白,朝堂上下对她这个“天降祥瑞”心存疑虑的大有人在,只是她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利益让反对的声音被压制了下去。
好在最终拍板的官家和几位核心大佬目前对她还算友善。至于他们内心深处是信她还是利用她,林薇懒得深究,论迹不论心啦。哪怕是父母希望子女好,也可能掺杂了面子因素,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新任的郡主府管家恭敬上前,详细汇报修缮进度和各项方案请示。林薇连忙摆手制止:“您做得极好,一切按规制和您的经验来便是,实在拿不准的,多与沈姑姑商议。这些我不过问的。”
她可不想掺和装修,现代装修都坑那么多,何况等级森严的古代?万一她又搞出什么逾制的乌龙不是尴尬,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她充分相信宋代审美,乐得清闲。
更何况,她最近的日程表已经满得要溢出来!没两天就是太医署的医学研讨会,她的发言材料还没最终整理;地理培训班的场地得去踩点,着人把黑板安装好;范四叔那边关于幼童启蒙游戏和互动体验设计的项目也催她开会;苏颂大大虽然接手了“谛听将军”的优化,但她作为发起人也不能完全撒手……
哦,还有两个新游戏等着上线安排,几个开发商就差打起来想抢了;路巧手也捎信说文房店的谢东家请她去商议钢笔上市的最后细节……
天呐,她这是社畜本性发作了吗,不知不觉间竟然同时开了这么多项目?
林薇赶紧拒绝了管家进一步的汇报,几乎是逃回了范府。
她需要安静地吃个午饭,然后好好睡个午觉,休息休息,再集中精力搞定医学研讨会的材料,这个最复杂且无法假手他人,其他的更多是协调工作倒还好。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辛夷正为她梳头,白芷进来禀报:“郡主,范大太太身边的掌事女使在外间等候,说大太太请您得空时过去一趟。”
林薇打着哈欠,范大太太是范纯仁的长媳,实际掌管着范府中馈,是真正的当家主母,平日要打理偌大府邸的内务,照料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管理京中及外地的田庄铺面,应付范氏宗族的各种人情往来,还要周旋于汴京贵妇圈的交际应酬,可谓是忙得席不暇暖。
当然啦名义上的主母是范夫人,但她年岁不小,也不爱揽事,早就放权了。
这位大太太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林薇与她接触极少,就连那位高傲的白天鹅四太太都比她见得多。不知今日突然相邀所为何事。
事实上,范大太太起初对这位“太祖太宗遗泽”的县主并未十分在意,名头固然响亮,但终究虚悬,比起那些根基深厚的世交或手握实权的姻亲,不过就是个“祥瑞”的称号罢了。
然而,那夜林薇轻描淡写一句话,竟让素来持重的公公欣然带着全府孙辈夜游,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少女的影响力。
她意识到,林薇在公公心中,或者说是在朝堂的分量,或许远比表面看到的要重。
这让她生出了几分与之交好的心思,但多年的教养和身份让她不愿过于谄媚,故而这几日,她只是暗中留意,并未轻举妄动,以免被人看轻了去。
今日相请,确是有一桩需她出面的正经事。
林薇来到范大太太所居的东苑,此处布置端雅,庭院中花木繁盛,生机勃勃。
范大太太的女儿稚娘迎上前,落落大方地向林薇问好致歉:“郡主安好。母亲突有急事去了前院,有位族亲携幼子前来求医,孩子急症,母亲实在不好推拒,只得先去处理,劳您在此稍候,实在失礼了。”
她比颖娘小一岁,却言语得体大方,哪怕因为让客人等候而面露歉意甚至脸颊羞红,但却并无怯懦之态,是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林薇并不介意,反而关切地问:“孩子要紧,等一会儿无妨的。孩子情况如何了?”
稚娘答道:“母亲已拿了拜帖去请太医丞钱老先生了,应无大碍。”林薇点头:“钱老儿科圣手,那就好。”
之前一起玩过游戏,稚娘对林薇并不陌生,和她谈论起钢笔来,说六哥那两支大家都试过,虽初用不惯,但确实便捷。
“听说您与文房店有合作,不知郡主这笔,坊市上可有了?”稚娘问道。
林薇不禁感慨“天黑请闭眼”破冰含金量还在上升啊,让原本矜持的闺秀也能交谈自如。
其实笔是差不多啦,路巧手已经研究成熟了,他带着几个徒弟搞流水线,产能已经跟上来。只不过是高端版本的,用了金银箔片、螺钿镶嵌还有玉石装饰,篆刻花纹的会慢一些,基础款早有存货了。
但是文房店的谢东家实在是个妙人,营销能力和瓷庄的陈员外有的一拼了,他打算把钢笔与精心雕版印制的“杜工部诗文集卡笺”捆绑发售搞收藏套装,以‘风雅集’的噱头来拉动销售。
购买指定套装可得随机一款杜甫诗画主题的精致卡笺,集齐一套还另有赠品。
宋朝文人对杜甫普遍推崇,其沉郁顿挫的诗风和忧国忧民的情怀,深刻契合了宋代士大夫的精神内核。
稚娘听了,也对这“风雅集”表现出浓厚兴趣,正待细问,范大太太回来了。
她连声道歉,解释缘由,林薇再次表示理解。寒暄几句后,范大太太步入正题,她先试探地问:“郡主日常出入朝堂,可曾留意过鸿胪寺一位姓吕的少卿?”
林薇回忆了一下,她对人脸记忆颇佳,点头道:“有些印象,是位面容清癯、寡言少语的中年官员,在朝会上见过几次。不过与他家家眷并无往来。”
范大太太心中有数,便委婉说道:“我与这位吕夫人也不过在徐国长公主的赏花宴上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相熟。”
她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来,“前日,却有一位相熟的尚书夫人受托来问,说吕家有位二郎,年方十七,一心向学,品貌端庄,房中亦干净,尚未婚配……因闻知郡主长辈不在京中,客居范府,便想托我探问一下,郡主可有意结缘?”
范大太太说完,细细观察林薇神色,心中暗自思量:这门亲事,在她看来,其实颇有可取之处。
吕家门第不算显赫,但也是清流官宦,吕少卿为人谨慎,官职不涉机要,能有效规避许多朝堂纷争,正合林薇这有些特殊的身份。
吕家人口也简单,只有一个兄长和两个庶出妹妹,没有复杂的妯娌关系和嫡庶争斗,以林薇这般跳脱不羁、不耐束缚的性子,嫁过去相对自在。
吕二郎本人听说读书尚可,性子也温和,并非纨绔之辈。唯一可虑的是吕夫人似乎有些汲汲营营,但哪家没点不足?总体而言,这对于林薇这般无娘家倚仗、却又身负“祥瑞”之名,处境微妙的女子来说,是相当稳妥的选择了。
她此番出面,固然有替范家结份善缘的考量,但也确实存了几分希望林薇能有个安稳归宿的真切之意。
林薇万万没想到,今天的主题竟然是——说媒?!她压根不关心那吕二郎是圆是扁,是贤是愚,跟她没有关系好吗!
她在现代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到了这规矩森严、对女性束缚更多的古代,更没想过嫁人。
是郡主府不香吗?还是搞事业不快乐?非得嫁人,去被人天天什么规训啊规矩的念叨?
如果只是单纯谈几场自由恋爱,愉悦身心那当然是无不可的,可是在古代这明显不得行啊!
所以她早就准备好把身心都奉献给大宋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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