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人还在门口，楼中很有眼力见的姑娘们，就簇拥着朝着他们挥舞着喷香的手帕，裴清之夹在中间。
十五一身男装，混迹在这方人群之中，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女孩，倒更像个俊俏的小公子。
十五本来和他一起，突然就不知道挤哪里去了。
人潮突然拥挤，裴清之步步后退，蓦然，后背撞到一人宽阔的怀中。
对方比他高，裴清之回头一眼正好看到的是他黑色领口绣着白鹤，针脚细致，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那张丑脸，裴清之还是很愿意看到他的。
化身丑奴的贺渊一直站在他身后有意无意地替他遮挡人群。
可他却不接受他这番好意，而是对他嫌弃开口道：“你，退下。”
裴清之看着前面怼过来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一边朝人群外围大喊道：“给爷滚远点，十五，死那去了，给爷救驾。”
贺渊默默退出了人群。
十五着急忙慌地又从外围挤了回来，伸手来捂裴清之的嘴，又被对方嫌弃地避开了，他焦急道：“我的好阁主，这里可是皇城，救驾不兴这么乱说的。”
裴清之不悦皱眉。
十五已经在前面替他把路清出来，裴清之收拾好表情，一脸淡定，负手穿过人来人往的前厅，踏上上楼台阶。
拾阶而上，裴清之身体再也没有撞上什么人，一路顺风顺水的来到三楼厢房。
三楼厢房中，酒色财气样样俱全，琳琅满目的菜品刚上桌，十五照例开场随意说了几句，然后座位靠窗的主位走去。
主位上的裴清之正径自垂眉，把玩者手中的酒杯。
十五一来，他便问：“怎么样？他们有透露神医谷的情况吗？”
“说了一些，但可以确定莫姑娘没有进入神医谷，至于丑奴，他一个人进去了，然后两人就各自失踪了。”
谈笑声和杯盏碰撞声交织成一片，酒香四溢。
“莫倾城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这绝不会是巧合。”裴清之提点道。
十五说：“初一已经在查了，但这风月楼后台好似来头不小，可能没这么容易。”
“世上哪有什么容易的事，去办就是。”
裴清之吩咐后，又心底暗暗叹息。
看来这临川皇朝要呆得久一点了。
酒过三旬后，厢房中许多人人开始出现醉意，娇俏的舞娘脸色绯红，依偎在门口这一方黄衣少年的胸口，眉眼柔媚迷茫，说出口的娇气似要把人溺晕在里面。
“郎君们今日可都要尽兴啊！”
舞娘说着，嘴刁一颗艳红的灵果，朝少年口中送去。
红唇艳丽生香，黄衣少年迫不及待一口咬了上去，灵果汁水破在两人唇间，一滴清液顺着舞女的下巴，滴入她引人入胜的胸口，而不知去向了。
别看黄衣少年年纪不大，确是这群人中唯一的风月老手，和他旁边的几桌不一样，香软的美人在怀，个个只会红着脸手足无措，由着姑娘们主动带着入门。
黄衣少年满意的抬起头来，一只手在舞女后腰游走，一面开口花言巧语。
“有你在自然不会扫了我们的兴头不是？”
“郎君这说得什么话，”舞女软着身子朝对方倒去，“真是折煞奴家了。”
她目光落在靠窗的那人身上。
窗外灯火璀璨明艳，缥缈的他，一脸淡然侧坐在窗前，精致五官美到不分男女，她在这楼中见多识广，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舞女忍不住好奇问：“那是什么人？”
黄衣少年看了裴清之一眼，眼中贪婪一闪而过，揉着手中的柔软道：“这是我们新认识的朋友。”
“朋友？”舞女讶异道：“他可真好看呀！”
听舞女这么一说，黄衣少年心底已是跃跃欲试，他摇晃着站起身来，朝舞女挑眉一笑，道：“我替你去近前看看。”
黄衣少年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跌跌撞撞地走到裴清之面前。
裴清之侧身抬眼，淡然看着他问：“有事？”
“我想请你喝杯酒。”
黄衣少年倒酒的手不稳，酒水顺着他的指窝流走，好不容易才倒满，他伸手举到裴清之面前。
“张重申，你喝醉了，在他面前发什么酒疯？”
十五刚想上前出手劝阻，就被裴清之抬手打断。
他一脸笑意地望着张重申，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心说道：“刚才你已经敬过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张重申占着酒醉明知故问。
裴清之没有接他的酒，垂眼扫了一眼他手中溢出的酒水，缓缓开口道：“那我再教你一次，记好了，我只喝别人敬过来的第一杯酒。”
“这不是敬的，这是请的。”张重申狡辩道。
“看来你是听不懂了，”裴清之含笑的眼中渐生寒气，他抬手举起手边桌上的酒壶，朝着张重申当头浇下，一面笑容满面道：“那我也请你喝一壶吧！”
直到一壶酒把他淋透，张重申才从微醺中回过神来，他握杯的手因愤怒而微微发抖，酒液倾杯滴落。
“哐当！”
先是酒杯会是酒壶，皆被他被用力重重砸落，瓷器清脆地碎裂声中，张重申满脸怒火地瞪着面前人，大吼道：“裴清之！”
“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裴清之依旧一脸从容，满脸笑意的看着他，可这次张重申在对方笑容中，还看到了不屑与轻视。
“你敢不给我面子？”张重申身侧的手紧紧握拳。
裴清之嚣张道：“互相尊重才会更有面子，况且你张重申的面子又值几个钱，我若给，你便有，我若不给，你还有何面子？”
“你！”
裴清之背过身去，赫然打断道：“我不想在听你废话，别给脸不要脸，你若识趣，滚会你的桌子吃酒喝肉抱美人，我可以当你喝醉，不予你计较，可若你一定要找死，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对方身上浑然散发的气势太过凌厉，张重申被震慑一时愣在原地，但一想到对方只有筑基期，恶向胆边生，张重申猛然出手，一掌朝裴清之后心打出。
裴清之的修为是个幌子。
他头也没回，七柄光剑几乎是同一瞬间横在张重申脖颈间，他掌心的力道刚出手被泄，不等他反应，就被人一脚踢中胸口，倒飞了出去。
他那一桌的酒宴垫了底，饭几裂成数块，美酒美食滚做一团，脏乱不堪。
事情往要他命的方向发展，张重申来不及思考，本能挣扎着起来想要逃命，可有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裴清之身侧黑影一闪。
一个的身影已经瞬移到了倒地的张重申身后，速度快不及防，一柄短刃横在他的脖子上，轻微用力，寒意袭来，他的头颅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血染红了地板。
风月楼的姑娘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除了一开始的意外的尖叫声外，很快就冷静地朝一个方向聚集起来，等着事情过去。
裴清之淡然转过身来，浅笑一声道：“怎么冷场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大家尽管尽兴，账全算我账上。”
很快就有人进来把尸体抬走，清场之后，剩下的人也不敢继续久留，陆陆续续的找了借口离开。
裴清之不是杀-人-狂，没有为难。
房间里一下子冷清了。
十五看着动手的初一叹息一声道：“初一，你冲动了，这人还有用，神医谷那边也不好交代。”
裴清之嗤笑一声，幽幽坐上窗檐，“杀就杀了，人都死了，这个世界天天都在死人，死他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几天秦风一直在沉睡，裴清之一个人心底空荡荡的，最近越来越暴躁，但他的笑容却变多了。
窗外街道灯火璀璨，热闹人群的街道延伸数百里。
阴影中，裴清之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下面街角处。
买混沌的老人，老人手脚利落，筷子一挑，颗颗米白的混沌落入热水中的竹篮，竹篮摇晃片刻，带着米白汤汁落在一旁的碗中。
一点香油，一点小葱，滚烫的汤汁中，馄钝饱满如云朵般在碗中上下起伏，让人垂涎欲滴。
和现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相比，这片繁华又是另一种浑厚的意境质感，可他感觉自己就是融不进这里。
触手可及的真实，却是遥不可及的孤寂，裴清之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还有些恍惚。
发呆良久。
突然，远处桥上走来的玄色身影引起了裴清之的注意，实在是这人的容貌气质，走在人群中过于抢眼，裴清之的目光居高临下很难不注意他。
贺渊孤身穿过人群，他卸下了那张让人嫌弃的脸。
不时有女子故意从他身旁走过，而后是身后女子们的窃窃私语，其中不时夹杂着女子们的娇笑声。
他早已习惯，他神色镇定地缓步走下石桥，只在台阶的最后一步时，一张纸折成一个奇怪的样式缓缓落在他脚下。
贺渊本能脚步一顿，他收回脚步，弯腰捡起那张纸，而后打开，最抢眼的地方龙飞凤舞写着，贺渊两个字。
贺渊微微蹙眉，然后抬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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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初一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