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做戏

村里许多人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里头,镇里不算官的里正对竹林村的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都远在天边,都怕得不行。

更别说县里头不知道比里正大多少级的县太爷,那可是朝廷命官,天神般的人物!

那是想一下都叫人哆嗦!

刘小妹一听许臻要报官,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忙拉住许老太:“娘,娘,可别闹了,我们快走!”

许老太也怕,但馋着许大家的银子。她恶狠狠掐了下刘小妹,吼她:“怂什么怂!贱骨头!”

刘小妹怨恨地看了眼许老太,垂下眼又乖顺起来。

只要她得了这银子,送儿子到县里书院读书,她儿子脑袋瓜聪明,考个功名出来不轻轻松松?肯定能带她搬到县里头!

村里人和县里人那可是天差地别,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哪比得上她金贵?县太爷难道还会听个下等人的话?

想到这儿,许老太不慌了,得意地叉着腰啐了口浓痰,嘴里嚎着:“谁都别想抢我的家产!”话还没落下,撒开腿跑进许大屋子。

许臻掀开被子,一只粗糙但温暖的手扶住他,他侧头一看,发现是他嫂子秀娘。

大冷的天气,秀娘的脸却红通通的还流着汗,眼睛也哭得红通通的,神情关切地看着他。

“抢东西了!抢东西了!许家老太在我家撒泼,抢东西了!”许臻蹭蹭蹭往许大屋子走,高声喊起来。

到门口,许臻扒开秀娘的手,冲进屋里,反手便把门“咚”地关上。

外屋一群人呆呆地望着两人跟阵风似的动作。

秀娘怔怔盯着自己被松开的手,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许大屋里只有一张炕和几个破旧箱子,箱子全被许老太翻开,东西些胡乱丢在地上,许臻进来时她正急匆匆把油灯、碎布料、黄蜡、针线往衣兜里塞。

许臻气得哟,冲过去猛地卡住许老太后颈,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疯狂冲着不容易留印子但又痛得狠的地方打,打完又掐着她胳膊肉狠狠扭着转。

许老太被他打得“哎呦哎呦”地叫疼,许臻适时声情并茂哭叫起来:“打人了!许老太打人了!”直接盖住许老太的声音。

说完,许臻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迅速在脖子、手腕上掐了几下,丢开许老太,把她塞进衣兜里的东西扯出半截露在外面,然后双手拍在一起,人为制造了一道他被狠狠打巴掌的声音。

“啪”地一声后,许臻肩背耸拉着"呜呜呜"地哭起来:“救命啊!嫂子!呜……许老太抢东西不成,打我了!”

秀娘听见里面动静,带着一帮人冲进来时,许臻一双漂亮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半张脸肿着,脸上湿乎乎都是泪水,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臻儿,痛不痛啊?”秀娘小心把许臻扶起来。

后面跟着进来的看见许臻脸上惨状,眼睛都瞪大了。

这许老太真是个疯癫的,把人家好好一个哥儿打成这样!

就是先前冷眼旁观的都心里暗暗嘀咕,这许臻也是真可怜,刚死了爹就遇着这么个疯婆子,可怜哟。

便不免生出些同情来。

“呜……没…没事,”许臻颤颤巍巍地抬手用袖子擦眼泪,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红肿的掐痕,“嫂子,我没事,但……但是许老太抢了我家好多东西。”

许臻其实不疼,他就是这种易留痕迹又消得快的体质,在孤儿院时没少用这招在院长妈妈那边装可怜,收拾了院里好几个喜欢欺负人的院霸。

人总是怜爱这种性格坚韧的可怜小白花的。

果然,周围人脸上顿时露出心疼他谴责许老太的神情来。

众人心想:手也被掐肿成那样,这臻哥儿,先前看着也是强势的,没想到还是斗不过这许老太。

不过许老太这么个不要脸不讲理的泼皮,谁能斗得过?!

两个婶子直接扯着嗓子喊屋外头正在安排事情的村长。

没等两分钟,一个黢黑的中年汉子进屋来了。

正是竹林村的村长。

没等许老太说话,许臻便恶人先告状,急切对村长说:“村长伯伯,您可得给我家做主啊!”

村长一个头是两个大,他刚大概了解完事情经过,这事许老太做得的确不地道,但许老太儿子可是村里唯二的童生之一,以后说不得有大造化的,他可不想得罪。

许臻看村长神色犹豫,猜测他想和稀泥放过许老太,直接上升到集体利益:“大家都知道,我家和许老太家早就分家,那除了都是竹林村人外,再没有其他关系了。

她现在跟疯了一样冲进我家,先是打我,再是抢东西。现在这么多人她都敢这么疯,更别说其他人少的时候,那她还不是跟个山大王似的,在村里想打谁就打谁,想抢谁就抢谁?村里人存点粮食铜钱都像是给她准备的储备粮!”

听到许老太可能会抢自己家,原本看热闹的都担心起来。

毕竟许老太是真的难缠!

“是啊,这疯婆子抢我家东西怎么办?”

有人反驳她道:“许老太一个老骨头,哪敢和人多的人家对上?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臻幽幽道:“她今天敢明抢,难道明天会怕暗偷?”

这全都是许臻胡扯。

但周围人的心却猛地沉下去。

去年村里就有个小偷,开始只是在各家偷拿点小东西,后面竟发展到直接拐走村里两小孩,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到现在人都还没找到。

谁知道许老太会不会是下一个拐子!

周围人又开始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我家离她家那么近,以后必须时时锁好门,不然遇着她发疯可要老命了!”

“我就说我家东西怎么时不时丢些,别是被她摸了去。”

“都看着点娃娃些,小心点……”未尽之语,但周围人都明白。

……

村长本来还想让两人讲个和,虽然分家了,但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许。可许臻说得有理,这许老太实在是太癫狂了!

于是道:“许老太,你把许臻打成这样,还抢他家东西,今天回去捉一只大母鸡,加八个鸡蛋,赔给许臻养身体。以后也不准再找许家麻烦,找一次赔一只鸡,如果敢抢偷村里人东西,我就把你赶出竹林村。”

许老太本来还疼得脑袋懵着,听到要她赔一只鸡给许臻,顿时干嚎起来:“贱人!我哪里打你了?我哪里抢你的东西了?村长,我冤枉啊!你可不能偏心许臻,心肝歪到后脊梁骨去!”

“村长你不能偏心许臻啊!我娘真的冤枉。”刘小妹也在旁边叫哼着,但心里信许臻说的,毕竟许老太性子就是这样,在家里对她也是动辄打骂。

一向温和的秀娘直接把许老太衣兜里露出来的赃物掏出来,里面还有一个老旧的小布包,像是许老太自己的,布包里塞满了佛家符纸。

许臻瞪许老太:“吃了鸡,嘴巴上的油都没抹干净,就开始叫冤了?”

“贱人!我的符纸!”许老太恶狠狠抢过小布包,枯枝般的手指仔细包好布包,小心揣回身上。

“你不想赔,那好啊,咱们去见官。”许臻揪住许老太的袖子,“你以前杀了我娘,犯了杀人罪,正好我送你去坐牢,你儿子也别想参加科举!”

“我哪里杀了你娘?”许老太指着许臻骂,“我只是拿了点银子而已!你个天杀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拿了点银子而已?”许臻冷冷盯着她,声音含冰,“就是你抢走我娘的救命钱,她的身体才会拖到治不好,不是你杀的谁杀的?”

眼看许臻一副要告到底的架势,干嚎的许老太和叫冤的刘小妹都愣住了。

要是许臻真去告官,让她儿子/相公不能科举,那可怎么办?

刘小妹迅速反应过来,不就是点东西和银钱吗?怎么能和她相公的前途比!

她肉痛道:“臻哥儿,我娘以前拿走的钱,我们还!该给你的赔礼,我们也给!以后我们绝对不再来你家闹了,你可千万不要去告官啊!就当二叔母求你了!”

说着说着,刘小妹作势就要跪下来。

许臻灵活往旁边移开,不受她长辈跪晚辈的道德绑架。

许臻扣住许老太:“可以,你现在去拿东西来赎人,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咱们明天衙门见。”

刘小妹站起来,边走边骂,但还是乖乖把该拿的东西拿了,就连母鸡都是选肥一些的,生怕许臻一个不满意又发作起来。

夜深了,村里人都各回各家。

秀娘把鸡关进牲口棚子,许臻盯着手心这轻飘飘的二两银子,疲惫又难过。

就这么点东西,就要了许臻亲娘一条人命。

如此轻,又如此重。

许臻终于有了来到封建时代的实感。

其实许臻也只是吓唬吓唬许老太,不然许大没了,许老太便会像是闻着味的苍蝇,整天嗡嗡嗡盯着他们家恨不得吃肉吸髓。

他们根本不可能去告许老太,他记得许大和他们说过,律法规定:凡子孙告祖父母、父母,杖一百,徒三年。他不知道不识字的许大是从哪里得知这条律法的,但从小到大,许大给许轩许臻念叨过很多遍。

在许臻看来,这律法,简直离谱到家了!杖一百,徒三年,人还能有命在?!

为了许老太这烂人一条命,没得再搭上他家一个人的道理,但许臻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许老太。

看想点什么法子才能治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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