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许大屋子给收拾好,才得以坐下来歇歇。
“嫂子,家里还有棉布吗?我弄来清理下伤口。”
“我前段时间在镇上买得有,”说着,秀娘打开带回来的包袱,翻出来一匹柔软的棉布,裁出一个小方帕子给许臻。
许臻把帕子绑在筷子最上面,放在滚水里煮着消毒。
待布包冷下来,许臻把筷子递给秀娘,后脑勺对着秀娘:“嫂子,你帮我擦擦。”
秀娘看着已经有些结痂的伤口,犹豫着不敢动手,毕竟是脑袋上的伤。
“臻儿,明天我找个人陪你,套着牛车去镇里医馆好好看看脑袋上的伤,我们还是别乱弄了吧。看完后,你顺便去把你哥接回来。”
“嫂子,伤口得把上面的脏东西弄干净,不然结疤后,脏东西闷在里面更不好。”许臻稳下秀娘。
秀娘闻言,深呼吸一口,手稳稳清理许臻后脑勺的伤口。
许臻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有些好奇地问:“嫂子,伤口有多大?”
“大概这么大,不算深。”秀娘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小圈示意许臻。
“喔。”
室内安静下来。
许臻有原主的记忆,原主的大哥比许臻大6岁,古代的孩子都早当家,更别说农村孩子。
自原主记事起,大哥许轩就一直在外做活,一年到头也就回家一两次。
大嫂秀娘则是许轩19岁时娶的妻,结婚后就跟着许轩在镇里做活,也很少回来。
总之,现在许家三口人,彼此间不算熟悉。
这也给了许臻喘息之机,他可不想被当作妖怪烧死。
原主性格内向,是个典型的i人,喜欢独处,不爱社交。
跟村里人的关系都一般,而他最亲的人,却又刚好彼此间不够熟悉。更巧合的是,从许臻接收到的记忆来看,他与原主日常习惯高度重合,就像两个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似的。
安静的室内,“咕噜噜”的声音格外突兀。
许臻抱住肚子,脸尴尬得红了。
秀娘一拍脑门站起来:“我都忘了你晕着一下午,怕是早就饿很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风风火火往厨房去。
许臻赶忙跟上去。
秀娘下午才急匆匆从镇里赶回来,肯定也累,他一个好手好脚的成年人做不到歇着等吃。
许家的厨房非常简陋,就是个低矮的土房子。
里面东西不多,调料品更是少得可怜,只有:盐、醋、大酱。
许臻进去说要帮忙,秀娘把他往外赶:“简单得很,用不着你。”
家里人去世,竹林村这边的规矩是前七天要忌肉食。秀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洗好白菜,把白菜切成丝,便准备直接往锅里加水,许臻忙拦住她。
“嫂子,我来吧。”
秀娘拒绝他:“你受着伤呢。”
许臻只好祭出压箱底的孝敬长辈大招:“嫂子,我今天躺着一下午,骨头都松了,让我活动活动吧。再说你从镇里赶车回来后就一直干活,歇会儿喝口水呗,一顿饭我三两下就搞定。”
听着许臻这话,秀娘本来因为许大去世而一直苦着的脸都带上细微笑意。
小弟爱护她,她开开心心受着就好,推脱来推脱去的反倒容易伤着人关心你的心。
许臻接过秀娘端着的小篮子,询问道:“嫂子,我们这边头七忌口猪油吗?”
“没这个要求,只忌口肉。”
“那好。”
许臻从猪油罐子里挖了半勺猪油到热锅里。等油烧涨,许臻捏起鸡蛋在锅边一磕,蛋壳裂开个缝隙,拇指抵住裂缝两侧稍稍用力,“咔嚓”一声里蛋清裹着蛋黄到了热油里,热油和蛋白质一碰撞,煎鸡蛋的香味马上冒出来。
许臻再打一个鸡蛋进锅,等两个鸡蛋煎得双面金黄,加入姜丝,用锅铲把鸡蛋捣成小块,倒入开水煮两分钟,锅里的汤已然变成乳白色,香味诱人。
秀娘深呼吸一口,不愧是加那么多猪油又加鸡蛋,真香啊。
“嫂子,你吃多少饭?”
“一碗。”
许臻往汤里舀了满满两碗杂粮饭,然后把白菜丝倒进去继续煮两分钟,最后加盐加葱花。
秀娘过来帮忙端饭到堂屋,步伐都急了些。
就这么一大碗鸡蛋白菜汤饭,就着酱萝卜吃完,许臻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秀娘显然也吃得很满足,吃完麻利洗好碗,两人各自洗漱休息。
*
许臻回到自己屋中,一个人呆着才开始整理这天里发生的事。
一是,他从楼梯摔下来摔穿越了,穿成了个能生孩子的哥儿,有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未婚夫。
二是,原主的脸和他17岁时相似度极高,差别在于他是清俊,原主是漂亮。
他对着铜镜,一寸一寸在脸上找那颗象征着生子的红痣,最后在锁骨边找一颗小小的黯淡红痣。
那颗红痣真的是又小又淡,若不是他皮肤白大抵都不容易看到。
若不是这红痣是孕痣,是生子的象征,红痣衬着他的暖白皮其实还挺好看。
按照这里的说法,孕痣淡成他这样的哥儿很难受孕,在古代,难怀孩子对女人哥儿那都是极坏极可怕的事儿。
就许臻记忆里,隔壁金鸡村就有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儿,刚结婚时夫家对他也极好。但结婚五六年没有怀上,夫家便换了个嘴脸,动辄打骂那个哥儿,后来更是要休了他重新找个女娘,因为生不了孩子被休弃的哥儿能有什么好下场?那小哥儿没想开直接一条绳子吊了脖子。
那段时间,许家正琢磨着给许臻看后生。许臻今年已经十七岁,村里同岁的哥儿女娘这么大岁数多都嫁人有个一儿半女了,就算没嫁人的都订好婚了。
许大挑村里后生挑得谨慎,觉得都配不上他家臻儿,金鸡村出现这件事后,上门来的那些男人家里更是用这事明里暗里挑许臻哥儿痣淡的刺,要许家再多给点陪嫁。
许大手里有银子,自家就两孩子,许轩也是疼许臻的,没有说要许大把全部家产留给自己的想法,两人商量着给许臻的陪嫁本来就不少,但听着媒婆嘴里的意思,许大心里烦闷。
许大倒不是心疼加点陪嫁,而是金鸡村那个上吊的哥儿给了他提醒,哥儿嫁人后生不出孩子日子难过,这些人还没成婚呢就拿着许臻哥儿痣淡这事来明里暗里要挟,许臻嫁过去要真的几年生不出孩子,还有好日子过?
许家许大做木活,许轩秀娘在镇上做活领工钱,就连许臻都会孵鸡苗卖,一家四口人,个个都是赚钱的好手。
许臻会赚钱脑子动得快人还长得好,但就孕痣淡这个问题,上门的媒婆给介绍的后生条件便一般得很。
哥儿本就比女娘难怀孕,更何况许臻是个孕痣极淡的哥儿,那更是娶了就怕断后。
村里后生就算心里喜欢许臻,家里头也不同意,只骂他被许臻这小狐狸精迷住了眼睛。
愿意来说媒的那些许大又看不上,那些媒人被拒后脸上挂不住,出去遇着人就嚼许臻的舌根:“不会下蛋的母鸡,许大还敢挑,就不怕嫁不出去!”
“不会生孩子的哥儿最不值钱,传不了宗接代,谁肯要?”
许家条件好,日子过得舒坦,村里眼红的人不少,传着媒人说的闲话,都暗戳戳等着看许臻笑话,看许家笑话。
许轩本来就为许臻的婚事忧心,知道金鸡村哥儿上吊那事后,再琢磨着村里人的态度,那是越想越心惊,整天皱着脸抽旱烟,想着想着便生出给许臻招婿的念头来。
招着婿,有他和许轩护着,谁敢欺负他家臻儿?
他和许轩秀娘一商量,两人都同意。许轩虽然常年在外做工与许臻生疏了,但心里始终疼着弟弟。秀娘倒说不上疼许臻,只是自己嫁进许家来这么些年没怀上,许大和许轩也从来没说过她的不是,她心里感激又愧疚。
怀不上孩子的妇人哥儿在夫家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她心里清楚,自然不愿意小叔子因着这个往火坑里跳。而且公爹和相公都这么决定了,她反对也不过是让彼此间生嫌隙,这是许家,不姓丁,她心里拎得清楚。
商量好了,许大便放出消息去。
竹林村里人一听,许大要拿银子给许臻招婿入赘,一问许大出多少银子,听到是十五两,一开始觉得许大在开玩笑。
村里人一年到头靠地吃饭,能存几个钱?
就算存着点钱,那都是省吃俭用艰难攒出来的,那钱是命根子,不到紧急情况,谁舍得拿出来?
就是娶个女娘也就三四两银子,没听说谁家敢上十两的!
为了娶个人不活了?!
等问清楚,许大真的要出十五两给许臻招上门婿,村里人都觉得许大疯了!
哥儿不值钱,没听说谁给哥儿招婿的,还给十五两彩礼。
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做不出这种糊涂事来!
但村里人也心惊,许家底子是真厚啊!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哪怕觉得做上门婿丢人的人家也眼馋得紧,嘴里骂许大,骂做上门婿丢人,私下却悄摸找媒人天黑时上许大家的门。
但上门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有贪银子又舍不得好伙子,比一开始去许家的还差些。
许大自要给许臻招上门婿后,思路那是全然打开了,也不再局限于竹林村里人,而是在周围村子都开始看后生。
反正许臻招着婿后,是女婿上许家不是许臻去别家,那女婿家隔得远有啥关系?
这么思路一放开,选择面一下宽广起来,还真让许大找着个好的——双水村裴家的大郎裴瑾。
裴瑾是个读书人,虽然还没有功名,但人长得俊俏,听说也是知书达礼性格温和的好小子,最起码脸能配得上许臻,就是年纪小了点。
许大带许臻见过裴瑾一面,许臻也点头了,许大便把人先定下,两家写好婚书,等裴瑾岁数大点两人再成婚。
许臻只知道自己有个年纪小的未婚夫,至于长什么样,姓甚名谁,脑里一点印象都没。
不过许大给自己找上门婿这事的前因,原主倒是记忆深刻。
许臻忆起这些来,心中有些愧疚,许家是真的疼原主,他却占了原主的身体。
他也不知原主去哪了,只希望两人是互换了身体,原主穿到现代也能好好活着。
许臻思考完这些,便开始考虑现实问题——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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