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撒谎

发现自己被骗,宁萻以为她会很生气,结果她没什么感觉,相比于生气和害怕,更多的是疑惑。

他为什么要欺骗她?

如果是要对她下手,在被军队控制的莫桑比亚,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处理她,何必多此一举地帮她申请新身份和手环,更让她想不通的是他的态度,不管是一开始的强硬凶狠,还是后来的温和有礼,还有他对纯人类显而易见的友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阴狠的毒蛇是他的本像,那他为什么要在她面前伪装?

宁萻甚至想过回去质问他,或者是问他为什么那份档案不该在莫格……但那之后呢?如果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顺利解决此事自然是好,或者撕破脸皮就此分道扬镳也行,可若是他有其他的想法,她一个刚刚获得身份,连社会关系都没有建立的人,又该如何应对?

这几天安德因的温柔像水面上倒映的云海,现在水面荡波纹,海底的幽黑从下面透出来,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生恍惚。

当光屏上时间跳到[3:08]时,旁边两个女性兽人从车上下来,往街边的服装店走,低声讨论着,交谈内容不可避免的钻进她的耳朵,将宁萻搅成一团的思绪强行按下。

“他们这次来不会像那次一样吧?”

“也有可能是上面终于要建设我们这里了呢?”

“得了吧,与其在这儿做白日梦,还不如囤好东西躲着,向神祈祷他们少杀几个人。”

他们?宁萻隐约猜到了这两个人口中所指的人,因为之前年轻监管员的表现让她知道,这里少有外来者,而安德因带领的军队恰好在近期停驻在莫格。

她只在莫桑比亚看见过他们持枪巡逻、守卫的样子,包括后来她们散步遇到那个醉汉和那个女子,科诺雅请他们来处理,由于他们都是蛇兽人,总给她带来压迫感的缘故,她都是匆匆一瞥,唯一近距离观察、接触过的,只有安德因一人。

但是现在,宁萻已经对之前自己关于安德因的一切印象都产生怀疑。

在她思绪理清,做出决定之前,她不介意在这里打听一些可能有用的消息。

她缓了两步走进店里,装作挑选衣服,试探着在不宽敞的店里开口问:“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是西边那群人吗?”

两个女性兽人打量了她一眼,她们理所当然地把她看做一个后辈,很自然地和她聊起来,“你不知道?不过你还小,估计那时候才十岁?”

耳郭狐兽人有点惊讶:“只是你的家长居然没告诉你?你出莫格去看过吗?”

宁萻不知道自己该说去过还是没去过,一时没说话,好在她们并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说起来。

“我们这儿十多年前还是整个阿塔尼亚算是富裕的地方呢,现在和外面那是落后了不止一点儿。”

“唉,好像就是从9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这里还刚归阿塔尼亚的吧,没记错的话……是第二年?”

另一个鸵鸟女人接过话头,她正拿起一件衣服,放在自己面前比划着,给店里剩下两个人看,“是第二年,那个时候这儿住的还都是兽人,阿塔尼亚联邦也还没颁布保护人类权益的法案。”

耳郭狐取了另一件亮色的衣服递给鸵鸟,又说:“然后黑雾军团就来了,就是西边那群人,衣服和标志全阿塔尼亚人都知道,当时都以为是又要打仗了,还是建什么军事基地,结果当天就抓了一批人,直接就在沙漠里打死了。”

“你小声点儿……”鸵鸟收回看着镜子的视线,回过头来提醒朋友。

“离这儿还远呢,前面天都没动静,我看这回应该不是上次那样,”耳郭狐说,“而且只是说说,杀人也要讲道理吧?”

“上次杀那么多,理由不也含含糊糊的。你还是少说两句,平时怎么说随你,有赛恩护着你,这次可不一样了,你还是注意点好。”

两个人还在拌嘴,宁萻已经溜出了服装店。

手环显示时间为[3:21]

宁萻的脑子更乱了,走在阳光下,手脚却有一种被冷风侵袭的麻木。

刚刚那两个兽人的话,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她第一天到莫桑比亚的时候,从窗子往外看,城墙外面很多道黑烟飘起来,还有街道角落里雨水里若隐若现的红色,被持枪的士兵带走的居民。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对安德因包括科诺雅他们,不只是生理上,作为猫兽人,遇到天敌时的惊惧,还有另一层恐惧。

战争爆发的原因她不清楚,他们当然也有可能是正义之师,对他们过去一无所知的宁萻不带任何感**彩,只有对战争本能的厌恶和对持枪械者下意识的戒备。

所以当安德因认真阐述他追捕她的理由,并给出那两张图片的时候,她还是留有怀疑,只是在后来的接触中,因为被安德因的温和有礼,还有对待弱势者的关怀,慢慢改变了对他的印象。

甚至后来发现被欺骗,她都只是疑惑,还想过是不是另有隐情,也想过回去问清楚。

但是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让她意识到,或许不是这些人,但总归是有着和他们相同制服和标志的军队,在9年前毫无理由的射杀一批民众。

她已经无暇思考安德因他们是否参与那场活动——

要快点跑!

她不能赌!

[3:23],宁萻按灭手环光屏,不再看回去的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街上都是店铺,宁萻随便进了一家准备挑选些便于储存携带的吃食和日用品,最迟一个半小时之后,科诺雅就会发现她没在房间,然后上报给安德因,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如果有必要,她可能得躲一段时间。

宁萻从超市门口拿了提供的购物袋,先去搜刮了许多面包和牛奶,才沿着货架扫视,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超市就在路口处,就这样平常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光顾,脚步声压过店外呜呜的风声,宁萻没在意,蹲下来看下排货架上的巧克力。

“萻。”

只是短短的一个字符,宁萻却感觉耳边好像炸起一道惊雷,脑海中涌过许多思绪。

“怎么在这里?”

宁萻没有转身,有时人受到惊吓是会手足无措的,她维持着这样半蹲的动作,右手还停在货架上的商品,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只手,宽大,指腹处的茧也没有破坏其美感。宁萻把视线从上面上移,就看见安德因。

他眼眸黑沉,不辨神色,脸上没什么表情,见了两天他的笑脸,忽然的面无表情,倒有些冷峻,他又弯着腰低头瞧她,天花板上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脸,显得阴沉可怖。

宁萻垂着眼。把手搭上,黑曼巴蛇兽人体温偏低,宁萻手刚触上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不容拒绝地完全包裹,顺着力道被拉起来。

没有松开,直到宁萻挣了挣,安德因才放开,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我只是出来买点东西。”宁萻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包括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你撒谎。”他温凉的指尖搭在她手腕,语气轻柔却带着笃定。

宁萻头皮发麻,“我之前就说了,要出来买东西,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帮你带纪念品吗?你现在有点奇怪……”

安德因仍旧没说话,抓着宁萻的手就往超市外面走。

还没出店门,宁萻就看见超市外面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车,旁边站了一排排统一黑色制服的士兵,她一急,更大力地挣扎起来,“我自己可以走。”

就在这时,科诺雅走过来,面上很惊讶,“中校怎么来了?我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

“你们一直在一起?”安德因问。

“当然,”科诺雅轻轻将宁萻往后推,站到宁萻前面,一手抓着宁萻轻颤的手举起,随之露出那一大袋零食,“你找我们?我们刚去街上了,我中午给她检查过了,指标一切正常。”

安德因的视线扫过科诺雅,然后就定在宁萻身上,沉而缓地打量过她,然后沉黑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她的眼睛。

哪怕他随即就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仅仅就这几秒,也够宁萻彻底将眼前这个黑曼巴蛇兽人与温和有礼的假面之间最后一丝牵连剥离开。

宁萻忍着反感,向安德因扯出笑,低头看了一眼,将手上的袋子随意递出。

半透明的塑料袋里盒装牛奶、面包、泡面,还有些薯片、饼干,各样吃食隐隐从里面露出轮廓和标识,确实都是零食和日用品。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安德因声音带了点嘶哑,仍然看着宁萻,松开她的手,转身向车走去。

他走出两步,就转头看向停在原地宁萻,直到她迈步跟上。

坐在车上,安德因关了车门,顿了顿,伸手打开了空气净化器,最后才发动汽车。

“安德因,你要带我去哪?”

“回去。”安德因只回了两个字,同时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向前,沉默在不大的空间凝固。

看着车外不断变换的景色,期望安德因顾忌自己之前苦心营造的形象,宁萻犹豫着开口:“你今天有点奇怪。”

“你……不相信我。”

“没有。”他声音淡淡的,还是没有看她。

车里空气净化器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但黑曼巴蛇压抑的气息还在无声蔓延,让宁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放软了语调:“既然我之前答应配合调查,我就不会擅自离开。”

他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带回温柔的面具,笑:“我当然相信……”

宁萻打断了他:“那你为什么要强制带我走,我有自己的人身自由。”

安德因把车停好,又对宁萻微微低头,以示歉疚:“萻,我向你道歉,这确实是我不对,请萻原谅我这一次鲁莽,只是莫格的治安很不好,我很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

他先下了车,然后走到另一边给宁萻打开车门,向她递上一只手。

颇为有礼,但在看透他面具的宁萻看来却格外虚伪,但她还是伸手搭上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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