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曼巴蛇的瞳孔像圆润的黑色棋子，宁萻面前这个黑曼巴蛇兽人的更是如此，极夜的黑，不见瞳孔的纹路，又沉，又像要将她吸入，又深，像浓而汹涌的墨海……让宁萻下意识错开视线。

他转身朝医院门口走去，步子迈的不快，宁萻默默跟在后面，快步穿过人声嘈杂的医院，脑子里却一直在想。

蓦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像一只失去纤绳的风筝，被四面八方来的风吹裹着，飘在厚厚的云里，失去来处，也不见往路。

安德因，无疑是其中最猛烈的一股风，一开始的暴戾，凶狠到令她惧怕，后来因为案子或是无可选择地跟他走，到从何瑶口中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到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正被他隐约牵引着，但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却无从回答。

心里揣着事儿，宁萻就这样跟着安德因一路通过电梯，直到在顶楼房间看见科诺雅才醒过来，她没想到能在这儿再看见她。

科诺雅还是穿着白大褂，一头短发简单扎在脑后，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笑眼。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科诺雅伸手摆出请坐的姿势，提示她在她对面的软座上坐下。

“没想到在这儿看见你。”

宁萻回头看，房间门已经关上了，安德因没进来。

“他来医院干什么？”

“看病呗，总不能是来喝茶，而且他又没什么亲朋好友的需要看望，就算他爹死了估计也……”科诺雅突然收了嘴，挑挑眉，生硬地挑起另一个话题：“哎呀，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在这里呢？这么关心他？”

“随便问问而已，”宁萻没有追问他人的习惯，便无奈道：“那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他请我来工作，你也知道，我在他手下办事嘛。”

“那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病人**，不能随便泄露，更何况是我的上司，”科诺雅冲她眨眨眼，“不如你自己去问他，他说不定自己就告诉你了。”

之前科诺雅调笑，她都没当回事，这次宁萻却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科诺雅笑，眼睛像狐狸似的笑成一条缝，声音懒懒的：“直觉呗。”

科诺雅打断闲聊，推着她开始检查，一环环测下来，只剩下最后一项，宁萻躺进了一个不透明的封闭舱室，科诺雅告知她需要等半个小时后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推开门，科诺雅就看见铅灰色头发青年靠墙站着，微闭着的眼睛看见门开了才睁开。

科诺雅关上门，看了他一眼，往走廊尽头阳台走，“检测还要半个小时，最迟后天出结果。”

安德因沉默地跟上她，两人在阳台站定。

“其他检测呢？”

“不管从气息还是血检，包括上次的基因检查，虽然粗略，但结果表明她都是黑足猫兽人，这次的基因检测，我个人认为，应该不会有变化。”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关注她的种族，有什么问题吗？”

半天没听见答案，科诺雅啧了一声，转头端详着旁边看向远处的人，没从表情得出什么信息，又说：“她刚才问我你的情况了，你这次检查情况怎么样。”

“还是那样，因为那两针抑制剂，大概会比之前严重些，”安德因收回了视线，声音失了以往的平淡：“你说了？”

黑曼巴蛇散发的气息陡然紧绷，科诺雅默默站远了一点，“我可没，我说不能随意透露病人信息。”

“倒是你，别什么时候自己暴露了，又推到我身上，”科诺雅挥散空气，暼了他一眼，略带着嫌弃，“你的气息非常不稳定，估计也就这两天了，而且不是说会比前几次严重吗，自己注意点儿，猫类兽人嗅觉灵敏得很，也就她不熟悉你们族的习性，不然早跑了。”

“不会的。”

分不清他说的什么不会，科诺雅继续说：“话说，你上次，是不是冲动了，我差点以为你不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问你，”他的声音蓦然冷下来，视线扫过她，道：“我不是说不要让她出去吗？”

科诺雅收了笑，解释：“白纸黑字的，她都认识，我骗不了她。”

安德因像是因为这话想起了什么，科诺雅看见他眉骨突然下压，被藏起来的压迫感和戾气又浮现出来。

就听见他说：“哦，我记起来了，我收到了爱薇夫人的邀请，下个月她要在爱薇庄园举办晚会，有消息说——”

“格林家和温米尔家也会去，我猜，他们肯定不缺话题……”

“好了好了，”科诺雅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转身就走，“我要去看着机器，一会儿你安排人送我走。”

半个小时并不长，宁萻躺在封闭的舱室里，感受周围久违的安静，看着银灰色的金属内壁，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安德因铅灰色的头发，把画面摇出脑海，宁萻又想起何瑶说过的考学的打算。

说起来，如果没有意外，她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吧。之前她靠着助学贷款和课余时间兼职，再加上一些奖学金，只想着熬过大学，再找一个过得去的工作。

现在却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

首先得找到工作，她要在这里长久生活下去，就必须有经济来源，维纳先生提供的工作很好，对比商场里衣服60St的均价，这份工作当的上是高薪轻松，但她不可能一直做下去，住在那里，只是当时无奈之举。

但是她能做什么呢？

宁萻心里有点闷，就听一声闷响，面前舱门被打开了，科诺雅站在一旁，向她伸出一只手，宁萻搭着她的手爬出来。

宁萻想起来来这里的正事，“我的头……”

其实她之前看过报告了，知道自己头部有伤，但是她检视过自己的记忆，从小时候和外婆一起晒太阳，到来这儿之前写的工程制图作业，自认为记忆没有缺失，日常生活也没有出现头晕眼花的情况，但是问问医生总没有坏处。

“你平时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头晕恶心之类的？”科诺雅问。

“没有。”

科诺雅点点头，“从检查来看，应该再过半周就能好了，不用吃药，平时适当运动，多吃点补脑的食物就行了。”

宁萻出来的时候，安德因正坐在长椅上，拿着一张纸在看，注意到她出来了就把报告折叠放在口袋里。

宁萻没多问，只是点头说：“好了。”

安德因站起来，挺拔的身体立刻遮住了光，在宁萻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之前被她忽视的压迫感现在扑面而来，宁萻忍着没往后退。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