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萻从道路拐角收回视线,转身在院门旁站定解锁,几天前维纳先生送她去学校之前就在别墅的管理系统里录入了她的信息,她可以随时进出。
宁萻踏进院子,没看见一个人,推开房门也没看到一个人。
又在一楼客厅转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人,她这才感觉有点奇怪。
“维纳先生出门了?”宁萻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就走上了二楼,沿着走廊朝自己的房间走。
时间还早,她想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再去找何瑶。
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她感觉到一种陌生古怪的压迫感,和这栋别墅的灯光陈设所传递的温暖堪称矛盾,又和她一开始来到这里时从那些兽人身上感受到的。
在这空旷的屋子里,她的脚步声回荡,这时也像被放大了,甚至像砸在她心里。
二楼只有尽头处,她和安德因的房间在使用,其他空房间都紧闭着,宁萻加快脚步略过那些空房间,然后就停了脚步。
安德因的房间和她相邻,她的门还和走之前一样锁着,但他的房间门只是掩着,留了一道缝隙。
只是走廊的灯在她来的时候就被她打开了,照得缝隙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宁萻就这么站在门前,照理说她应该问一句安德因他是不是在里面,但是她心里忽然有些发毛,心脏跳动的声音充斥了她整个躯体,震得她头昏,她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空气通过呼吸渐渐蒸得她晕、热,这热甚至带起了一种兴奋,她颤着手,就要去推门。
这漫长的寂静被手环的提示音打破了,宁萻只觉得头昏,连自己什么时候按下了接听都不知道,直到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想回应,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模,手里都是**的热汗。
“终于接通了……我给你发个定位,你快过来……”
等脚步声渐渐听不见,安德因才把头从紧贴着的冰凉的门和门框上挪开。
压低身体伏在门边的动作让本就被烧得没什么力气的他更加疲惫,他后退两步,仰倒在床铺上,手一勾,之前那个天蓝色的枕头就又到了他怀里。
好半天,他才举起自己的手,看着些微的光从颤动的指缝漏下来,吐出一句叹息:“跑了啊……”
直到现在,安德因的心,都还在猛烈的跳动,从手指到小臂都充斥着那种麻,他很清楚,这不只是紧张,更多的,应该是兴奋,乃至期待……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不继续呢?来看看他?
看看他这幅模样。
就此戳穿他的伪装?
从此他就……再也不用装得这样辛苦,这样守着比朋友还远的距离,翘首以盼合适的迈出下一步的时机……
可是她走了——其实他可以叫她回来,可他竟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也不敢挥动尾巴拍打木质地板,恐惧发出声响,真的将她引来,看见他现在这个丑陋的、半人半蛇的怪物,看见他的凌乱、龌龊,从此……他不敢再想……
扔在床褥里的手环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显示着红色匀速移动的轨迹,也终于引起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黑蛇的注意。
盯着屏幕良久,他才转动沉黑色的眸子,轻轻出声,“姜昀……是什么时候?”
他们本就接触不多,安德因现在混沌的脑子里更是只能回忆起一些少年时期姜昀虚伪的笑,还有上次那个男人按着他应酬时的一面,第一次见他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表面那么简单。
他毕竟是那个男人朋友的儿子,还能让那个男人赞不绝口,被别人说,颇有他们当年的风范,自然和他们一样,有自私、傲慢、无耻的特质,只不过比他的前辈们会装模作样得多罢了。
……
姜昀坐在自动驾驶的车上,仰靠在座位上闭目良久,才打开手环,找到置顶的“里尼得斯将军”,编辑、发送出一条消息。
不过几分钟,就有电话打入。
“喂,”姜昀勾唇一笑,先开了口,“里尼得斯叔叔,我是姜昀。”
“你说你去了他哪儿?”
“嗯,我是送我朋友去哪儿,不过没看见他。”
姜昀从儿时起,就一直以各种方式听到这位将军的事迹,从他年轻时被临危受命,一经上任就扭转了阿塔尼亚和北方联邦的战局,到他南下为联邦开辟领土,无一不让他心生敬佩,哪怕是几年前,这位一向英明果决的将军忽然提出并促进对纯人类和兽人一视同仁,在姜昀心中,他的形象也没多大损害。
除此之外,他到现在,都对安德因有些微的羡慕——如果里尼得斯将军是他的父亲就好了,这么多年,除了承认了安德因是他的孩子,从无绯闻,而且关注他,甚至在几年前,安德因刚来的时候,还拜托过他多照顾照顾安德因,虽然在他看来,对于安德因那孤僻的性格,里尼得斯将军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但他还是会去想,作为他的孩子一定不用像他一样,从初中起,就要开始处理不知从那些地方、何时会冒出来的他父亲的私生子。
而且,如果是那样,母亲也不会到死都那么痛苦了吧?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听到了很惊讶的事,但声音还是没多少起伏,“你是说,你的朋友住在月季别墅,和他一起?”
“嗯,我朋友说她暂时住在那里,我以为叔叔你知道,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叔叔侄女什么的。”
联邦语里“她”和“他”的发音不同,电话那头男人穿一身军装坐在沙发上,烟从看着按在水里的烟蒂飘散,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是的吧,我等会儿问问。”
听到这话,姜昀微微一笑。
之前就有人传,里尼得斯将军有意让安德因和格林夫人之女联姻,就算不是这样,他应该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和一个黑足猫兽人和他接触的,应该说,阿塔尼亚联邦大部分人都知道,里尼得斯将军很讨厌猫类兽人,甚至有几分没有缘由的恨,他九年前带人屠戮了莫格一个猫族兽人部落,也只是受过两年的监禁和鞭挞并降了职,但至今都没人知道他那样做的原因。
“好。”姜昀弯着眼睛,“那叔叔我下次再和父亲一起来拜访你。”
车最终停在中心城一处庄园外,恰好下了雨,庄园里的佣人立刻就撑了伞,小跑过来迎接姜昀。
“父亲回来了吗?”
“少爷,大人没有回来。”
“哦,”姜昀没怎么惊讶,忽然又像是想起某个新奇的玩意儿,问道:“那那个杂种呢?”
姜昀人高腿长,佣人只能跑步举着伞跟上,这时听了这话,赶紧低了头,顿了顿才说:“小姐她,回来就去房间休息了。”
姜昀听她这么说,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扫了一眼,“行了,你们滚吧。”
姜昀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就往二楼尽头房间走。
姜昀随手推了一下门,没推开,声音里还带着笑:“开门。”
两分钟后,门打开了,姜菲低着头,也不说话。
然后就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听宁萻说,她还给你擦了药?”
“你也配?”姜昀伸手就把姜菲脸边的创口贴扯了下来。
“话说,她给你买的是纯人类用的,还是兽人用的啊?”
“对你有用吗?我其实挺好奇你那妈之前给你用的啥药的?是哪种啊?还是说,”姜昀顿了一下,又捏着袖子角把姜菲的袖子提起来,露出包扎好的纱布胶带,“是兽医开的药?”
他顺手把那纱布上的蝴蝶结扯开,笑:“你说,现在去问她,她还知道么?”
姜菲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你别太过分!父亲他会知道的……”
只是话才说一半,她看见姜昀眼里轻蔑的笑意,仿佛在看猎物垂死挣扎,声音渐低、渐弱,到最低处又转了话头,带了哭腔:“我求你,你别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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