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儿，许久不见，来让姑母好好瞧瞧。”

没等两人行礼，贵妃亲自下榻拉着陆瑾瑜的手，从顾小晖身边带走了。

顾小晖光棍的很，作势停下来拜见的动作，站直了腰板，就这么直愣愣的戳在正中间。

两人一起来的，一个被拉走说贴心话，那他正好不用跪拜，

“瑾瑜哥哥，又见面啦。”萧韶阳开心的跟陆瑾瑜打招呼。

“多日不见，公主越发漂亮了。”

顾小晖这才知道，陆瑾瑜也是会夸人的。一句话把公主夸得心花怒放。

“来，坐这里。”荣贵妃拉着陆瑾瑜坐在她旁边。

这就形成了很奇怪的画面，坐着的人从坐至右依次是，四皇子、陆瑾瑜、荣贵妃、长公主。

顾小晖和一干下人站着。

顾小晖只听到贵妃带着略显不满的语气对陆瑾瑜说，“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进宫陪陪姑母。”

陆瑾瑜赔笑，“宫中一应事物都要娘娘操持，不敢再为一点小事扰了娘娘清净。”

贵妃抓着陆瑾瑜的手，来来回回打量他，就差数数头发丝有没有少，“离开这段时间可曾受苦？”

“有护卫保护，一点苦也没受。”

“你呀，有事不知道找姑母，跑去那等偏远的地方，你非要姑母心疼死。”说完竟然红了眼眶。

陆瑾瑜赶忙安慰。再三保证以后有事会跟姑母说，这才让贵妃破涕为笑。

“以后，要是觉着跟我这个老婆子没话说，就多跟祁儿和阳儿多走动走动。血浓于水，你们是至亲，都是好孩子。”

“娘娘年华正盛，如晨曦初照。跟公主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

“母妃气韵靓丽，断不可再说这等话。我以后多和君卿亲近就是了。”四皇子也在旁边帮腔。

果然，是女人就喜欢被人夸年轻气色好，贵妃被陆瑾瑜、四皇子还有公主你一句我一句，夸的喜笑颜开。

陆瑾瑜生性喜静不喜闹，话不多，这或许已经是他最多话的时候。

贵妃拉着他说了一会儿话，终于肯注意到一直站着的顾小晖，“这位可是你给自己找的夫婿？”

顾小晖连忙弯腰行礼，“草民顾小晖，拜见贵妃娘娘。”

“免礼吧。”荣贵妃不似刚才那么祥和，“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亲眷？”

“回贵妃娘娘，草民乃河中府稷山县万古乡人，早年因黄河泛滥，家中亲眷均遇险，剩草民一人四处流浪。半载前路过广义县，在山林中误食毒果，幸得君卿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君卿不嫌弃草民出身贫寒，草民对君卿自当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籍贯是真有这个地方，是顾小晖特意找的。这个地方十三年前遭了洪灾，剩下没多少人，后来陆陆续续都搬到了其他地方，就算有人怀疑，也不好查证。

跟陆瑾瑜成亲以后，他的户籍自然落在了陆府。

贵妃和四皇子同时皱了皱眉，也就是说，陆瑾瑜给自己找个了叫花子作为夫婿。

虽然这个叫花子长的还不错，看着也没有丝毫寒酸气，但是门不当户不对，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贵妃想了想，“可曾识字？”

“识得，草民幼时曾上过几年学塾，后来得寺庙高僧相助，也读得一些典籍。虽不善吟诗作赋，寻常书籍上的字却也认得。”

还在和尚庙里住过！

贵妃更难过了，看着陆瑾瑜和顾小晖，就像是开一朵娇艳的鲜花插在了干瘪的牛粪上，“瑜儿，受苦了！”

这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模样家室性情样样出挑，若不是皇上，这孩子合该是自己儿媳才对。

四皇子也难受的紧，他正妃之位空悬至今，就是给陆瑾瑜留的。万万没想到，被这个痞子占了先机。

何止是他，二皇子和三皇子正妃，太子侧妃，都空着，打得什么主意，彼此心知肚明。

四皇子觉得他是最有把握的，且不说他们母族的关系，单就情谊来说，君卿跟他也与旁人不同。

若君卿执意要嫁与他，父皇也要给陆府面子。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贵妃和四皇子即使对顾小晖有再多不满，也还是顾忌脸面，没有当场发作。

只是，以许久不见十分思念为由，把陆瑾瑜留了下来，让顾小晖退下。

顾小晖收到了多人的注目礼，但碍于起先王公子那一出，暂时没人找他麻烦，也没人来套近乎。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

顾小晖看着眼前挤眉弄眼的人，身后的小五悄声说，“这位是卫郡王家嫡子。”

跟五皇子订婚那个？

顾小晖上前，“好巧，卫公子安好。”

谁知这位卫公子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是哥俩好，“巧什么巧，专程等你的。”

“不知卫公子有何贵干。”

“贵什么干！我就是好奇什么人敢娶陆君卿。”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小晖，啧啧赞叹，“果然一表人才，不算辱没了他。”

顾小晖哗啦一下打开折扇，做了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势，“多谢卫公子夸奖。”

卫若青哈哈大笑起来，顾小晖也跟着笑。

两人对视一眼，“喝两杯？”，“走着。”

小五和卫若青的小厮跟在后面，端着酒水和吃食。到了僻静处，两人放下东西，分别守在远处，给主子把风。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就能确认对方是同类。

顾小晖和卫若青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三杯酒下肚，开始掏心掏肺。

“卫兄刚才是为何意？为何说敢娶君卿？”

卫若青也不隐瞒，“陆府当年何等风光，一门三将。可惜，现如今只剩陆帅和陆君卿一个小哥苦苦支撑。”

一门三将？这事情顾小晖还真不知情。

“还请卫兄细细到来。”

卫若青看向顾小晖，“顾兄对陆君卿可是真心？”

“自然真心，若有半分虚假，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卫若青一把饮尽杯中酒，兴奋的跳起来，“好好，天赐良缘，老天开眼，让他得了你这样的良人。”

顾小晖等卫若青冷静。

“以陆帅和君卿的性子，大概是不会也不屑与你说这些的。他们无意争，却不知躲避不是办法。”

顾小晖暗自在心里盘算，爷爷和瑾瑜确实不曾跟他说过朝中和家里的情形。

“陆帅是自前朝岳帅之后唯一一位元帅，你当知道这其中的份量。”

顾小晖点点头。

“其实，我朝原没有元帅之职，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为陆帅一人设置。陆帅有两个儿子，军事上得陆帅真传，才能出众，年纪轻轻便身居将军，可惜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之后才有了元帅府。”

“君卿背后是帅府，帅府背后是大梁百万将士。这么说，顾兄可明白？”

顾小晖明白，可是这跟他与陆瑾瑜成亲有什么关系？

“大梁东南西北四军，北境是陆家君嫡系。南境随将军，是当年陆小将军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西边是深山老林，云南王长期驻守，他年轻时候曾经被明乔公子，也就是君卿的生父相救。东边沿海，原老将军跟陆帅是莫逆之交，两家差点结秦晋之好。你觉得陆君卿还是一个人吗？”

不待顾小晖说话，卫若青接着说，“我大梁少年年满十六即可婚配，满十八还没许配人家的小哥和姐儿少之又少。”

顾小晖顿时清醒，他自然不会以为陆瑾瑜是嫁不出去，那就是有人不想让他嫁！会是谁呢？

他在心里仔细思索。军权如此集中的时期不是没有，大多都掌握在皇帝手里。如果他是皇帝，给陆瑾瑜封个皇后是最合适的，兵不血刃又能安定四方。

可以皇帝和陆瑾瑜年龄差太多，如果真要这么做了，估计陆帅第一个不同意。

那给太子？其他皇子同意吗？皇帝自己估计也不会同意？

同理，许配给其他皇子更不可能，那是给他们增加筹码，外族虎视眈眈，皇帝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儿子乱起来。

嫁给世家贵族？文官武将本就不合，他们多年经营盘根错节，世家怕未来的皇帝给自己上眼药。更何况适龄的要么不合适，要么已经有婚约。

武将联姻？现在军权已经对皇权造成了威胁，老皇帝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陆瑾瑜进任何一个武将的家门。

陆家是纯臣，且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烈士，忠心耿耿，容易掌控。

皇帝最放心！

陆瑾瑜的婚事却成了难事。许给皇子，皇帝不放心。许给世家，皇子不同意。许的高了不合适，许的低了人家说皇家虐待功臣之后。

顾小晖几息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怪不得陆瑾瑜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没身份没背景的赘婿，怪不得他一个小哥竟然有胆子先斩后奏，怪不得陆帅初次见他时眼神复杂。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

陆帅和陆瑾瑜虽受制于人，也不曾动邪念，故而以为招个没本事的赘婿就能避免祸端。

可惜，古往今来，手握这样权利的人，能有几个能全身而退。

顾小晖起身，神情严肃，认真的朝卫若青行了个作揖礼，“多谢卫兄提醒。”

这一拜，卫若青受了。“我也是受人之托。”

“何人？”

“不可说。”

顾小晖不问了，既然有心提醒，那善意便大于恶意，以后总有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