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居伊走后,鲍德温叫来刘建宇,他用带着棉布手套的手颤抖地解开绣着金色花边的白色长袍,和纯白色的里衣,露出胸前一片通红的溃疡,正好覆盖在心脏的位置上,形状极其可怖。
刘建宇见状急忙上前查看。
“今天早上发现这处,”鲍德温低声说道:“一夜之间变成这样。难得真的是是神在惩罚我?我不相信。”
刘建宇查看后心里一沉,这无疑是疾病在继续蔓延,御医团的所有方法都没有起作用。他对鲍德温说:“这不是惩罚,只是疾病没有被控制住,陛下不要多想。”
“那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病情?”他急切地问。
刘建宇心想,如果是在现代,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起码能知道是什么病,不管是皮肤病也好,免疫系统的病也好,抑或是某种传染病,现代医学就算不能治愈,也能稳住病情。可现在……
刘建宇摇了摇头,轻声说:“陛下,如果时光前进一千年就好了。”但是,他仍然不死心,继续说:“让我继续试试吧,也许我能成功控制呢?”
鲍德温什么话都没有说,挥了挥手让刘建宇退下,独自在王座上闭目思考。刘建宇回头望了他一眼,他很想知道鲍德温在想什么。
在战场上,居伊一反之前积极的态度,变得犹疑不决。他摆出的是稳守姿态:避其锋芒、伺机反击,除了小规模的战斗,避免草率地进行会战。萨拉丁向后方撤出一段距离,企图引诱居伊的队伍改变阵型,但是骑士们在居伊的指导下没有人追击。双方保持了一公里以上的距离。
这样的作战方法被军营中的贵族嘲笑,嘲笑居伊过于谨慎,骑士团首领冷眼旁观。士气在炎热的天气和毫无意义的等待中逐日下降。
然而居伊坚持他的保守作战,维持着部队纪律,避免冒险会战。前线的消息传到王国,鲍德温日夜难安,何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于是他下旨一道,命居伊不得软弱避战,发扬骑士精神。谁知旨意到了居伊手里却没有回信。鲍德温怒不可遏。
好不容易盼到大队伍班师回朝,鲍德温紧急召见居伊。王宫后厅,鲍德温冷冷问道:“你藏兵不战,是何道理?”
“我不想让这支军队,成为野心的祭品。”居伊的语气毫不示弱,“我避免了草率作战,保全了兵力。难道你希望我像个愚蠢的骑士,带着上万人冲进陷阱?”
鲍德温闻言拍案而起,苍白的脸色因愤怒而发红,吼道:“你所掌管的不只是一支军队,更是整个王国的希望!你不进兵,不出战,不撤退,却任由萨拉丁掠夺村庄、焚烧农田?你以为这是谨慎,这是懦弱!”
居伊反驳:“村民的命是命,难道骑士、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并非完全缩头不敢向前,我也派小股士兵前去解救村民,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居伊急火攻心,越说越上头:“你听信贵族们一派胡言,可你真的了解我在战场的所作所为?你要是不信,大可骑马来观战,呵,我忘了,你现在连马也骑不了了。”
这句话如刀割一般,划破两人最后的信任。
鲍德温颤抖着手指着居伊,竟不能发一言。
刘建宇在旁边见状急忙冲到鲍德温身边,他朝居伊单膝跪下,进言道:“摄政王大人请慎言。”
居伊不屑一顾,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教训我?”刘建宇缓缓站起来,手里不忘摩挲着鲍德温后背给他顺气,不卑不亢地说:“我是王上特邀入宫的医护,也是从东方而来专为我王祈福的‘神迹’,敢问摄政王大人,你做的事情是否让王上顺心如意?”
居伊嘲笑他:“我做的事情不只是为王上分忧,也要考虑综合因素,算了,我不想跟你在王宫里吵,我也不是麻烦制造者。唯有一件事,这场战争,我打得问心无愧。”
鲍德温挣扎着推开刘建宇的双手,挤出几个字:“我要剥夺你摄政王头衔!”
居伊脸上顿时笼罩一层愤怒、羞辱、怨恨,他也不辩解,单膝跪下,叩谢王恩。披风一甩,独自离开了后厅。
鲍德温见他渐渐远去,身体里憋着的那股劲急促地泄下来,他瘫倒在刘建宇怀里,他赶紧叫侍从抬来担架,小心翼翼地把鲍德温送到寝殿。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鲍德温全身发烫,他低声喃喃,话音已近模糊:“我看不清了,”他抓住刘建宇的衣袖,像溺水之人抓住的虚无空气。
刘建宇通知御医团紧急会诊。幽暗的寝殿内,火光摇曳,御医团低声商议,最后优素福拿出了银刀和银盏,准备为鲍德温放血。他说:“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放血,缓解体内热邪,再做祷告,求圣灵庇佑。”
“这样不行,放血只会让他更虚弱。”刘建宇表示反对,他努力压抑着焦躁,“他的体温应该超过39度了,失去知觉的不是一处,而是整个末梢神经受到了损伤失去了作用。”
众医相识无言。他们听不懂刘建宇嘴里的一千年后的专用名词,然而当优素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救治王上吗?”
刘建宇低头,脑子里划过无数语言,他不是医生,不懂得救治,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些基础的护理。不管怎样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他迅速吩咐人取来冷水、醋、干净的棉布,将其浸湿,敷于鲍德温额头、腋下、足底。同时,他亲自调配了由干薄荷、柳叶草与甘菊混合的饮剂,用银匙喂入鲍德温口中。最后,在寝殿四周点燃熏香稳定呼吸。
这一夜,刘建宇几乎未合眼。直到天色微亮,鲍德温的体温缓缓回落,唇色由紫红转为浅红,手指轻微动弹,眼中也恢复了一丝神采。
鲍德温吃力地望着他,嗓音沙哑:“你又救了我一次。”
刘建宇低声道:“不是我,是时间争不过你,你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完成,它不忍心带走你。”
“是啊,重要的事情,”鲍德温喃喃地说,“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安排。”
“你们用了这么多办法都没能彻底治好我,我明白了,要治好这个病的能力和方法不在我们这个时代,你们拿它没有办法。”鲍德温似乎想明白了。
刘建宇点了点头,说:“你只是早出生了一千年,千年之后,一定有治愈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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