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刘建宇听闻,提着药箱跨进议事厅。厅内还残留着雷蒙德和鲍德温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墙上和桌上的油灯随空气四处乱摆。刘建宇回头看见自己被吹得不成人形的影子,赶紧整理好情绪,努力不让王上看穿。

刘建宇走到鲍德温前两步之遥,正要单膝跪下行礼。鲍德温止住他:“不用跪,起来。”他缓缓伸出右臂,像是在拉开紧绷的弓线。疾病使他的右臂肌肉变得十分紧张。

刘建宇双手接过鲍德温的右臂,简单查看了绷带的外观,经过一天的吸收,绷带表面隐约有红色的血液和褐色的渗液。可见这一天的工作劳碌并没有使溃疡面好好愈合。这么大面积的患处,必须得好好休息才行。

刘建宇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恕我多嘴,您手臂上的患处已经非常严重,除了日常敷药外,您必须保证足够的睡眠,特别是晚上的睡眠。”他看了看窗外已经爬升到天空顶端的月亮,焦急地说:“这个时候,您应该在床上深度睡眠,而不是,”刘建宇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而不是在议事厅工作。”

鲍德温从思索王国未来的神游中回过神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建宇一点一点拆下渗血渗液的绷带,淡淡地说:“对于一个国王来说,他的全身心都是这个国家的,牺牲一点睡眠算什么。”

刘建宇把拆下的绷带整理好,放进药箱专门的格子里,从另一个格子拿出消毒后的绷带,急切地说:“陛下,我们有一句俗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把身体养好了,还怕什么?”

鲍德温听后若有所思,自嘲道:“你看我这个身体状况,还能有几年?”说完,他举起右臂欣赏着刘建宇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绷带,夸道:“包扎得不错。可惜你不能上战场,那样骑士们和我的士兵就能收益良多。”

刘建宇想了想,他确实不能上战场,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他的任务是照顾好鲍德温,不让他的伤口继续扩大。他对鲍德温说:“虽然我不能和骑士们在前线并肩作战,但是我在后方照顾好陛下,是另一种战斗。”

鲍德温笑出声来:“很好,我的身体交给你,交给御医团,我很放心。”

这种鼓舞是刘建宇以前从未受过的,他感受到一股暖流从双手流动到全身,这应该是第一次从领导者口中得到的信任和依赖。而且他感受到这是发自真心的,并非敷衍或者画饼。

刘建宇低头想了一下,说:“陛下何不在午饭后小憩片刻。”这样给身体多一点的休息,才能更好的愈合。鲍德温听闻,表示反对:“我从不午休。”刘建宇小声地坚持:“陛下晚上睡得少,中午补充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鲍德温不再坚持,说:“好,从明天开始。”刘建宇听闻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几日后。午饭过后,鲍德温叫来优素福和刘建宇,说早晨起床时手指僵硬,握笔困难,中午时分伴有头痛和发热。刘建宇想叫来侍从,把下午的事务都推掉,但是他没有这个权限。鲍德温一边担心自己的病情一边焦心于王国事务。

优素福检查国王身体后,判断是因为陈年旧疾在继续扩大,向上发展到头颈部,引起头痛和发热。优素福不无担忧地说:“陛下千万注意休息,万万不可再操劳了。”

鲍德温冷笑:“我不操劳,谁来替我操劳?”政敌虎视眈眈,萨拉丁咄咄逼人,雷蒙德节节进逼,与伊贝林家族暗中结盟。他们都想把王国掌握在自己手里,以“辅佐继承人”为名,将耶路撒冷重新切割。

他还能相信谁?

刘建宇喃喃道:“陛下请相信我,我一定能止住扩散。”鲍德温不信,问:“你凭什么这么说?”刘建宇一时哑口无言,双颊发热,脱口而出:“因为我是‘神迹’,必然会保佑陛下无虞!”

鲍德温笑了,不是领导者高高在上的笑,而是笑刘建宇傻里傻气的“献身精神”。

鲍德温脑海中扫过一个个熟悉却渐渐陌生的面孔,最后,目光落在吕西尼昂的居伊身上。

他不是理想人选。他有野心,性格拘谨,也缺乏治理经验。但是他是巴勒斯坦唯一成年、未婚且出身高贵的男子,他有骑士的荣耀与勇气,最重要的是,他年富力强,尚未婚娶,在王权控制之外,没有既得利益。

他,可以被塑造,也必须被使用。

侍从来报,居伊求见。

鲍德温赶紧召见了他,在偏殿中,除了刘建宇,只留下寥寥数人。

“我已下旨,你将娶我的姐姐西比拉。”鲍德温平静地说,一个成年女性的命运就这样被支配。他目光沉着如水银,“我会命主教为你们祝福。”

居伊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明白,这不仅是联姻,而是王国最高权力的门票。他领命跪下行礼,发誓将效忠王室,守护圣地。

但鲍德温并未露出任何满意的神情。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不管是对西比拉也好,对整个耶路撒冷王国也好。但愿居伊是个可用的人才,不要让自己失望。

朝堂上,鲍德温宣布了西比拉和居伊的婚事,臣下们纷纷称王上的决断英明。唯有站在最前面的雷蒙德黑着脸一言不发。他刚想趁着大家议论纷纷时向王上进言,被鲍德温用眼神打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已经定下这桩婚事,不容再议。

鲍德温继续宣布:“若我病重不能理政,居伊将担任摄政,主持政务,并整合军队,协调两大骑士团。”

空气凝固了一瞬,哪怕是居伊,也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份责任如万钧之重,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

内廷公布这两项决策,整个贵族阶层震动。

雷蒙德更是怒不可遏,将一张羊皮纸狠狠摔在地上:“那个法兰克人有什么资格?王上为什么不肯离开权力的中心!”

贵族们的分裂再一次浮上水面。他们暗中聚集,重新盘算各自的地盘与兵力。而在王宫中,居伊则以胜利者的姿态迈入权力的中枢,即使被贵族们嘲笑“国王选了一个傀儡,一个只懂得在宴会上夸夸其谈的浪子。”居伊把所有的流言蜚语听到耳朵里吞到肚子里,他不在乎,他已经拿到国王给的门票,他将证明给国王看,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刘建宇单腿跪下为鲍德温擦止血的药粉,他用最柔软光滑的棉布轻轻地从鲍德温破损不堪的皮肤表面滑过,药粉瞬间融化在他的血肉里,洇出金黄的圆环。“陛下,”刘建宇试探着问“疼吗?”

鲍德温把思绪从居伊身上收回,微微一笑:“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顿了顿,还是无法忘却居伊的是,语气仿佛来自遥远的深井:“或许这是最坏的选择,但是最坏的选择,有时比没有选择要强。”

刘建宇明白过来他讲的是什么,他选择保持沉默,手上的动作不停,目光却避开鲍德温,他不敢看他年轻的面庞笼上的一层虚弱和恐惧,他也不敢看到鲍德温负重前行,被迫做出一个又一个,不得不做的决定。

1183年夏,加利利的天空被灰黄尘土笼罩,萨拉丁的旗帜已逼近约旦河。鲍德温下达命令——全境动员。

这是十字军王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集结。

同年9月,来自耶路撒冷、的黎波里、安条克的骑士,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的队伍,以及封臣所率的地方军队,陆续在各地集结。最终,作为摄政,居伊身后召集了包含了1300名骑士和1.5万名步兵的军队。

那个夏天,鲍德温面对的内忧外患更加严重。他不仅全身溃烂,更兼右眼失明,手足皆失去作用。他不能够在骑马,终日依靠担架出行。萨拉丁的进犯令他心急如焚,他陷入了绝境。

面对突发恶疾的鲍德温,刘建宇根本无法招架,他和御医团紧急讨论国王的病情,发现他们除了放血、敷药膏、祈祷之外,并无更好的办法。

鲍德温召来刘建宇想要问个清楚:“是不是我的病已经到了神迹都无法拯救的地步?”刘建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喃喃地说:“明明是按照规范做的,怎么会这样?”

鲍德温本想责怪他几句,侍从传话说居伊求见。刘建宇自动退到偏殿等候。

居伊不等侍从打起帘子,自己掀开便大跨步进来。他单膝跪下,扬声说:“作为摄政一职,面对敌军来犯,理应率军迎敌。”

鲍德温拍案称好,命侍从将帅印交予他手上,说:“这支队伍、这场战争将名垂青史,你放手去做。”

居伊上前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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