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纳德双手高举长剑，一下一下劈向面前的阿拉伯商人。剑尖划过海面，划破了时空，转到了耶路撒冷王宫内议事厅。虽是白天，刘建宇站在大厅门口仍然觉得寒气逼人，厅内的剑拔弩张蔓延到厅外。刘建宇只求他们冷静下来，不要伤及他这个无辜。

鲍德温身穿素白绣金线长袍，坐在高位上。他的面容苍白，眼角周围皮肤红肿，眼神却清醒如初。病痛削弱了他的身体，却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雷蒙德站在殿下，手扶腰间剑柄，身姿挺拔如松。他是耶路撒冷贵族集团中最有分量的人之一。他年过四十，面容严峻，身材纤细，皮肤黝黑，眼神犀利，行为举止有些拘谨甚至近乎冷漠。虽然天性谨慎，他仍然受到野心的驱使。

“陛下，”雷蒙德开口，“我尊重您，也始终效忠耶路撒冷王国。但眼下的局势，需要一个稳固的未来。”

“你说的是继承人问题。”鲍德温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却不失威严。

“西比拉公主寡居已满一年。”雷蒙德不避讳，“是该再嫁的时候。”他不等鲍德温开口，继续说：“她若嫁给伊贝林家的鲍德温，这位年轻人出身高贵，拥有叙利亚沿岸的土地，又在宫中有良好的声望。”

鲍德温静静望着他，没有回应。他知道这个安排对于王国来说，确实是优秀的人选，但是同时，伊贝林两兄弟和雷蒙德关系非比寻常，也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安排，是一次政治的再分配，换个词，是一场政变。

雷蒙德继续道：“您身体虚弱，宫廷事务日渐艰难。若将王国逐步交由这对年轻夫妻协助处理，既可缓解您的负担，也可稳固贵族联盟与王国未来。”

“你说的不无道理。”鲍德温淡淡地说，即使他身患重病，也不是要让位的理由。这个王国从十三岁起就属于他，那么现在，以及将来，都是属于他。“你们想让我让位吗？”

唯有这件事做不到！

雷蒙德没有否认。他目光平静，却毫不退让：“陛下，我们需要一个可以筹集军姿、镇压异议、对抗萨拉丁的强有力政权。您仍是国王，但该让继承事务有明确的方向。”

鲍德温闭上了眼。

他从小身体羸弱，成为国王的那一天起，他的命运便被笼罩在“只能活几年”的低语中。而他硬是撑过了十年。在他的意愿里，如今他有御医团以及被称为“神迹”的刘建宇，再撑过十年也不为过。

雷蒙德这一步——太快了。

“我不会允许你们将王国交到你们指定的傀儡手中。”鲍德温睁开眼睛，声音低缓却不容置疑，“西比拉是我的姐姐，是皇室血统的延续。她的婚姻，是政治工具，但更是王权延续的核心。”

他站起身来，虽然动作缓慢，但每一步都踏在权力之上。

权力，多么好的东西，世间无数人为之疯狂，包括雷蒙德，当然也包括鲍德温。

“我已决定——西比拉将嫁给吕西尼昂的居伊。”

雷蒙德脸色骤然一变，有些握不住剑柄：“居伊？那位法国来的浪子？他既没有根基，也没有政治经验，更没有贵族支持！他只会让王国在下一次战争中崩溃。”

“你错了。”鲍德温直视他，“正因为他没有根基，他才只能依靠王室。他，不会成为另一个雷蒙德。”

空气骤然沉重下来，几乎能听到远处钟塔的低鸣。

鲍德温缓缓坐下，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用力攥紧，“我可能不能再领军，但我仍是国王，仍是主教会议、贵族会议、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承认的合法君主。”

他顿了顿，目光如寒冰穿透对方的目光，“我还没死。”

雷蒙德沉默。他明白过来，这场权力的角力，他还未赢得胜利。

当他退出议事厅的那一刻，夕阳透过厚重的石窗照进来，照在鲍德温身上。他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在那一瞬间，他却像一尊石雕的像，坚硬、冷峻，永不低头。

雷蒙德匆匆走过，刘建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怒火燃烧的味道。雷蒙德大人固然生气，鲍德温肯定会更伤心难过。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朝议事厅里看了一眼，鲍德温此时歪坐在王座上，以手臂支撑着上半身，显得无力又坚强。

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怒气冲冲里夹杂着担忧，又有恨铁不成钢的怨念。他因为雷蒙德而生气，为耶路撒冷王国担忧，又因吕西尼昂的居伊不争气而怨恨。

时间差不多该给鲍德温更换绷带了。刘建宇站在议事厅门口犹豫是否进去，鲍德温看见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