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娘循声望去,一见来人,立即眼前一亮,仿佛见到救星一般:
“是杜秀才,不,应该叫杜主簿。”乔大娘半跪着爬到来人面前,“杜主簿你来得正好,你要为我做主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杜家大郎,昨天与妧娘有过短暂交锋的杜君年,因他受聘做了县太爷的主簿,乔大娘此时刻意挑明他的身份,无疑是要把他当成青天大老爷,向他申冤了。
昨日杜君年一直留在家中等父亲醒来,没想到杜时文这一觉睡得甚是沉实,直到夜里方醒。他亲自服侍父亲进了饭食,言语交谈中,杜时文都与平常无异,只是完全不记此前与马家发生过冲突的事了,好似被人刻意将相关的记忆抹除了一般。
他本就对父亲此次事件倍感疑惑,心中早就怀疑马妧娘必有古怪,他正想着要来探探她的底细,大老远便听到从马家传来的争吵声,他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好奇地躲在院门外偷听了半天。
根据两人间的对话,他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眼见双方陷入僵局,他这才趁机现身出来。
“来,乔大娘,你先起来再说!”
他一弯身,双手用力,将乔大将拉了起来。
“谢谢杜主簿。”
杜君年的到来,让乔大娘瞬间又有了底气。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对愤填膺对杜主簿言道:
“杜主簿你来得正好,有人讹了我家五两银子,我来讨还索要,对方不仅不给,还仗着人多势众将我推倒在地,你要为我做主啊!”
杜君年耐心听她说完,面带笑意,微微点了点头,安慰她道:
“乔大娘放心,既然我恰逢其会,少不得要说句公道话了。”
一转眸,又看向被众女团团围在当中的妧娘。
“正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想问问妧娘你,乔大娘说的可是实情?”
他状似若无其事般看着她,眼中却满满都是打量的神色。
同样的,妧娘也在暗暗打量着他。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才不信他这么巧刚好路过她家门口,明明两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很明显,他是特地来马家,且,目标就是她!
相比耍泼叫嚣的乔大娘,这个表面温润、一派和善的杜君年更令她警惕,就像马坤说的那句话一样,会叫的狗不咬人!乔大娘是什么都直接摆在脸上,这个杜君年却心思深沉,轻易不会将内心想法暴露出来。
“唉呀,不过是我跟乔大娘之间的一点误会罢了。”她拿不准杜君年的来意,只知道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他掺和。
她主动走到乔大娘跟前,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对方的胳膊,“乔大娘,看你,大家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牙齿跟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我们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不要劳烦杜主簿了吧?”
乔大娘见她主动示弱,心中不免大为得意,“你怕啦?早干什么去啦?大家都这么忙的,我也不想劳烦主簿老爷。只要你把银子还了给我,我马上转身就走!”
“银子嘛,我可以还给你。”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凑至乔大娘耳边,伸手轻轻抚着对方肩膀,轻言低语道,“不过,有一句话我想先提醒你一下,这个银子本是我出手救治你的酬劳。万一下次你口疮再发作,再来求我的话,这个银子可就得翻倍了哦。”
乔大娘脸色骤变,一把将她推开,朝她怒目而视:“呸!要是我再发作,肯定就是你咒的!少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银子到底给不给?”
“给啊!让你求仁得仁!”
郑氏见杜君年突然横插一杠子,又听妧娘口风变了,她早就做好准备,将那五两银子握在手中了。此时听妧娘这么说,赶紧走上前来,将银子悉数交还到了乔大娘手上。
乔大娘拿到银子,顿时便眉开眼笑起来,将银子往怀中一塞,心满意足道:“算你识相!”
又转向一旁的杜君年,“不好意思,给杜主簿添麻烦了。现在我们已经没事了。”
既然纠纷双方已达成和解,确实是没杜君年什么事了。他眉头微挑,含笑道:“如此,甚好!”
乔大娘达到目的,便也不再多做纠缠,跟杜君年道了别,转身便走出了乔家院门。
杜君年冷眼看了妧娘半天,见她处事果决,在第一时间便想好了对策,让乔大娘主动息事宁人,但她神色之间,却并不见一丝慌乱之色,显然她并不是因为心虚害怕才会主动妥协的,她分明是不想让他知道其中原委。
联想到上次他父亲的事情,他似乎隐隐约约察知到了某些东西,这种隐约的判断让他大感惊奇,只是,他并没有切实证据来证实他的推论。
上次他急着救治父亲,还没仔细审视过她,今日细细一瞧,见她虽然衣着粗鄙,却并无半分自卑神态,在一干眼神畏缩的姐妹当中,抬头挺胸、卓荦而立,一张倔强的小脸,虽算不得姿色上乘,却也并不落俗,尤其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狡黠灵动,颇具画龙点睛之妙。
都说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一个农家女子成长得如此秀外慧中,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竟会令她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想起昨日两人见面时,她在听到他名字时那脱口而出的解析,这绝不是胸无点墨的农家女子说得出来的。
她真的是马家的大女儿马妧娘吗?
“对了,我怎么不曾见到令尊马坤兄?”
杜君年人精一个,心思电转间,如何察觉不出妧娘是对他有所防备?他那么巧正好出现在此地,他必须得有个说法。
“我本是有事来找马坤兄的,他现在不在家吗?”
“对,他现在不在,有事先出去了。”郑氏见他目光始终是落在妧娘身上,她不动声色上前,将妧娘挡在了身后。“不知杜秀才找我丈夫是有何事?”
杜君年神情微动,收回目光,曼声道:“既如此,那有劳嫂嫂你见到他时转告一声,就说我有事相商,请他来我家一叙。”
他微一抱拳,朝郑氏含蓄一笑,施施然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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