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贫民窟出来，朝着区域Z核心反方向走了二十分钟后，卿鸢迷失在垃圾与废弃的工业管道交错盘绕的迷宫中。

这里的建筑已经摇摇欲坠，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分辨的腐朽与机油的气味，偶尔传来的吱吱叫声与虫子爬过的脚步声让这片区域显得更加阴冷。

卿鸢紧了紧腰中的武器包，冷静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工业巡逻队或密教信徒的踪迹后，低声说道：“这里不安全。你到底认不认路？去哪儿？”

灰狐轻轻点头，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间废弃的能量存储站。

那是一座金属结构的建筑，门窗几乎被生锈的铁板封死，墙壁上爬满了废弃的符文电路，像是某种不祥的纹路。

“那里。”灰狐指了指，“可以暂时藏身。”

存储站内部昏暗而杂乱，破损的设备配件散落在地，地面堆满了废弃的能量罐和残缺的符文装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伴随着时断时续的电流声。

卿鸢走到一块墙角处，将地上的破布和废料扫到一边，坐下来靠着墙闭上了眼睛：“这地方能撑多久？”

灰狐没有回答。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设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破损的屏蔽器，开始熟练地修复。

“屏蔽装置还能用吗？”卿鸢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勉强可以。”灰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只是一层基础的屏蔽，勉强能挡住工业的无人机信号。密教的符文感应如果强化了，我们还是会暴露。”

“够用了，至少他们不会马上找到我们。”卿鸢语气放松，眼神却没有一刻松懈。

灰狐调试好屏蔽器后，拿出从黑市获取的布局图摊开在地上。

仓库内唯一的灯光微弱，照在布局图上，将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显得更加繁复。

卿鸢靠近，仔细盯着布局图，指着其中一片区域：“高能量场。这片区域符文密度异常高，应该就是核心实验室所在的地点。”

灰狐观察了片刻，也点了点头：“符文和工业设备交错的地方，确实符合实验室的条件。不过，不排除是他们仪仗的可能性。另外，工业的防御系统也要纳入考虑范围。”

“所以，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卿鸢的手指在布局图上滑动，找到了几条可行的路径，“这三条通道可以绕开大部分巡逻，但最关键的还是潜伏进入核心的时机。我们不能被太多人发现，否则会被车轮战困住。”

听着卿鸢犀利的分析，灰狐的视线慢慢从布局图转移到卿鸢的脸上。

被盯着看的卿鸢有些奇怪，抹了把脸问道：“怎么了？”

“看来莱斯利说的话对你起了作用。”灰狐看向卿鸢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卿鸢与他的目光相对，嘴角勾起一丝敷衍的笑：“她只是提醒了我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发泄情绪没用，追查失败才是真的蠢。”

灰狐点点头，低声道：“保持这种状态，我们活着走出这里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在分析完布局图后，卿鸢站起身，开始在仓库里四处巡视。

她走到墙角，看到几件破旧的物资，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翻开之后，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文材料和一个小型能量罐。

“这些东西是该出现在这里的吗？”卿鸢拿起一个破损的符文片，仔细观察，询问道，“这里看上去并不是实验室啊？”

灰狐走过来，看了一眼那些物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隐晦的嫌弃：“密教处理实验失败品的手段。他们利用贫民来测试符文异化，成功的变成他们的武器，失败的，就成了这里的废物。”

卿鸢看向那些物资的片刻，目光一冷，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符文片扔回了地上。

“他们已经死了。”她告诉自己，“我只能确保那些还活着的人不会再经历这种事。”

灰狐注视着她，佩服道：“你比我看得开，比我清醒。”

卿鸢没有回应，压抑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的心：“好好休息，不累了，就继续往前走。”

卿鸢和灰狐在仓库的昏暗灯光下各自调整装备，短暂的宁静让气氛突然多了两分岁月静好。

卿鸢靠在墙边，低头清点武器包里的物资，神色平淡冷静。她的情绪已经不再剧烈起伏了，经过莱斯利的提醒和这一路的厮杀，她似乎找回了内在的平衡。

灰狐坐在不远处，正在调试一个便携式干扰装置。他时不时地抬眼看向卿鸢，像是在观察她的状态，却没有开口打扰。

但就在这短暂的休憩中，卿鸢突然皱起了眉，抬手按住了额头。一阵头痛袭来，像是意识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分崩离析。

“卿鸢？”灰狐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放下了手中的设备，低声问道。

“没事。”卿鸢咬牙撑住身体，试图掩饰自己身体的问题，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灰狐走近了几步，确认了她的状态：“你有事。这不是身体的伤，这是你的潜意识在动荡。如果不处理，它迟早会拖垮你。”

卿鸢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心绪，但那种痛楚却越来越强烈。她抬头看向灰狐，眼神中带着警觉和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灰狐低头看着她，披露了一部分自我：“因为我也经历过，你现在的问题很严重。”

接着，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在破败的工业设备与符文残片之间徘徊。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几块废弃的符文材料，将它们摆放在卿鸢身旁，又拆下一块破损的能量罐盖子，用匕首刻下简单的符文阵。

“这些东西能用吗？”卿鸢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看着灰狐忙碌的动作，语气中透着一丝迟疑，“它们已经是垃圾了。”

“只是看你怎么用。”灰狐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他用匕首将一根导线接入符文残片的能量接口，低声说道，“如果条件允许，我当然能做得更精密。但现在，我们只有这些。”

他说完，站起身，用随身携带的点火器启动了临时符文阵，昏暗的光线中立刻亮起了微弱的红光，符文片散发出微不可见的热量，形成一个不稳定的屏障。

“这是什么？”卿鸢皱眉。

“强制引导的通道。”灰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劲爆的内容，“它会打开你意识深海的屏障，让你直接面对‘沉船’。解决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它。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她，“它会把你的恐惧完全暴露出来。如果你无法突破，后果你应该知道。”

卿鸢盯着地上的符文阵，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复杂得揣摩这个消息。仓库里只有符文片散发出的轻微嗡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我问你。”卿鸢突然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压抑的疯狂，“这东西有多大的成功率？”

灰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成功与否，不在于这个阵法，而在于你自己。如果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它就能成功。如果不够，它会反噬你，甚至将你的意识永远锁死在深海。”

“永远锁死？”卿鸢冷笑了一声，觉得灰狐就是想要她的命，“也就是说，要么成，要么废。你觉得我能赌得起吗？”

灰狐继续直视她，可语气冷了下来：“你现在有别的选择吗？密教的仪仗和实验已经在加速，工业的增援随时可能抵达。你知道我们的时间只有几天，而你—”

他的目光如刀般刺入卿鸢的心里，“还停留在你自己的恐惧里。”

卿鸢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瞬，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露怯。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我知道我没有时间…但我知道这种事不是你会做的。为什么？”

灰狐的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犹豫，他沉默了几秒，解释道：“因为你还没放弃自己，而我也不想让你放弃。”

卿鸢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听上去很动人，但万一失败…我也不想连累你心生愧疚。”

灰狐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退开一步：“利弊我都告诉你了，现在，做你的决定吧。无论如何，这是你现在唯一快速突破的机会。”

卿鸢转头看向地上的符文阵，红光在她的脸上跳动，映出了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密教的仪仗距离完成不过几天，而工业方面也正从区域外围步步逼近。如果她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自我，就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威胁。

但比外部的危机更让她焦虑的，是自己的内在。

卿鸢早已知道，深海沉船是一个无法触及的禁地，那里囚禁着她目前没有一点把握面对的恐惧。而她也清楚，突破的代价可能是永远的沉沦。

“是没时间了。”她低声说道，声音冷静得让人意外，“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灰狐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点头：“我知道。所以，这是破釜沉舟。”

卿鸢抬起头，注视着他，眼神中繁杂的情绪渐渐化为坚定：“那就开始吧。我们没时间浪费。”

灰狐没有再犹豫，迅速调整符文阵的位置，用点火器触发最后的能量注入。红光瞬间暴涨，将卿鸢的身影完全笼罩。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压来，意识像是被撕裂一般强行下坠。

“专注。”灰狐紧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一根绷紧的弦，“无论看到什么，记住你来这里的目的。”

卿鸢闭上眼睛，任由那股力量将她拉入深海，

当她再次睁眼，远处，一艘巨大的沉船缓缓浮现。

沉船本身并没有卿鸢想象的可怕，就只是一艘在海底多年，木头都被腐蚀得乱七八糟的船。

卿鸢一步步划向沉船，引起海水涟漪不断。船体在她的眼前逐渐清晰，她能够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一种将她拒之门外的敌意。

她没有上过船，这是正常现象吗？

卿鸢硬着头皮试图靠近沉船，一道无形的力量猛然从船体中爆发，狠狠地将她推开。她的身体在海水中翻滚，胸口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