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人类情绪之多变,文曲真的感到万分不解:“你之前不还气他有事瞒着你,这回他把自己整个剖开给你看了,你怎么还生气?”
“他想让我看的,难道不是上一世的我么?”顾纯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又慌又痛,双眼也酸胀得发红,“他是重生的,我又不是,上一世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想让我看?”
“他确实也想让你看看上一世的你,但这是因为……”
“因为他突然发现,我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不是他喜欢的了,对不对?”
文曲:“???”
皇甫辰还能有这想法?他没感知到啊。
顾纯猛地站起身,大步来回走了两步:“他不好意思跟我说分手,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让我甩了他?他之前不是直球选手吗,怎么这次不敢直接告诉我了?难怪这段日子对我爱答不理的,一边看我一边又躲着我,狗血,恶俗,渣男!老娘当年见识过的最脑残的作者都不稀罕这么写了!”
文曲紧跟在顾纯身边,抬起双手却不知该如何动作:“那个……你说话归说话,别这么大动作,小心一点。冷静,镇定,刚才不是还挺乐观的么,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那我问你,他重生的时候,前世的顾纯是生是死?”
“……死了。”
“如果前世的顾纯不死,他还会重生吗?”
文曲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前世顾纯不死,皇甫辰就不会执意守孝,也不会被皇甫昊说教,更不会心中悲怒、身体虚弱,最终引旧病复发而死,所以……
“不会……?”
顾纯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她瞪了文曲一会儿,忽然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气愤至极,委屈至极:“他真心喜欢的那个顾纯早在前世就死了,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
顾纯有理有据,种种分析稳如老狗,文曲难掩震惊,一时半刻安静如鸡。
不是,这怎么还逻辑自洽了呢?
快完结了就不要搞什么虐恋情深了好吗?
难不成皇甫辰真是这么想的?
忽见顾纯捂着肚子喊疼,文曲忙扶住她,帮助她平复了症状,同时劝道:“不如这样,你先把这个看完,皇甫辰目的必可一目了然。他要是真那么想,我将来一定帮你教训他。”
总算把顾纯哄回了座位,文曲这次可不敢退下了,守在顾纯身边,盯着她观影,还适当地提供了实时解说、前方高能、OS字幕化、重点提醒等服务。
“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倒要仔细瞅瞅,前世的我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这么难忘。”顾纯嘟囔着调了快进。
“我可以先封住五感,不耽误你看床戏的。”文曲提醒道。
“床戏有什么好看的?”
“……”
直到场景变换到婚后第一天的早晨,顾纯才松开按着遥控器的手指,正考虑着要不要开个四倍速,就发现从新婚夫妇给公婆请安敬茶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婚前不是还大同小异,让人一看便知,这是想寻找从前的感觉,怎么婚后就全然不同了?
上一世,公婆接过茶盏之后,对顾纯进行了好一番训诫,顾纯显然颇不适应,应对得也比较吃力,而这一世,皇甫辰不仅四两拨千斤地打断了训诫,还全程替顾纯应答,愣是没让她感到一点点不适。
对此顾纯表示:呵呵,早干嘛去了?
再往后看,皇甫辰竟然去做官了?
“前世的皇甫辰受赐的官职不是散官,要去上班的。”文曲解释道。
“这才结完婚第一天,古代它也有婚假的啊。”
“他是皇甫家年轻一辈第一个入仕的,虽然官不大,但承恩侯也对他寄予厚望,想着让他早日干出些政绩,就把他婚假给销了。”
于是入宫谢恩,三朝回门,就都是顾纯一个人完成的了。
见皇甫辰兴致勃勃早出晚归,整个蜜月期,话都跟妻子说不上几句,妻子问到了,他也默认她不会懂而不肯说,就知道往床上滚,顾纯一边快进,一边为前世的顾纯打抱不平:“这种男人不趁早和离,留着过年吗?”
文曲想了想,尽可能委婉地道:“你可以回想一下,未经历爬棺材的你,跟现在的你,应该是有所区别的。”
顾纯起初有些不服,可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绷紧了神色。
皇甫星,赵姨娘,香料,青楼……皇甫辰没有随顾纯过去,顾纯被皇甫星掷出的香炉烫伤了胳膊,她没有反对赵姨娘的想法,还想见见青楼女子是什么样,皇甫星无可奈何破罐破摔,结果在三个月后,皇甫家老家的亲眷们入住承恩侯府期间,东窗事发。
二老爷令赵姨娘指认顾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顾纯一人身上,把皇甫星和赵姨娘都摘了个干干净净,其他众人,上至承恩后夫妻,下至一众小辈,竟然都无视顾纯的辩解,默许了这样的结果?
而皇甫辰,不仅在此之前没有发现顾纯受了烫伤,明明心里是相信顾纯的,却还是跟皇甫家全家站到了一起。
前世顾纯的每一句分辨与控诉,都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今生顾纯的心上,拳拳到肉,疼痛彻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前世顾纯的冤屈和愤懑,但她作为旁观者,又十分清楚,在当时的情况下,皇甫家别无他法。
或许正是因为她清楚,她才愈加不满与不甘。
“祠堂要是没什么重头戏的话,我就快进了。”顾纯不太想看前世的顾纯受苦,这比让她看一百部虐文还难受。
“别!重头戏来了。”
文曲话音方落,顾纯就在荧幕上看到了皇甫昊的身影。
想到这一世皇甫辰对皇甫昊的一系列反常反应,顾纯不禁放慢了呼吸。
只见皇甫昊一手拿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到顾纯身边,歪歪扭扭地坐下,打量顾纯的眼神十分**而火热。桃花眼微微一弯,牵动着唇角弧度浅浅,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内容却石破天惊:“深夜寂寞,嫂嫂可有兴趣与我**一度,聊以安慰?”
“对,就是在这儿,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的。”
“嫂嫂这是在生气?气我也和那些人一样,把嫂嫂当成了青楼女子一般的人?”
“不不不,嫂嫂这可就误会我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嫂嫂只是背锅的?其实我也很讨厌这样,但没办法,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逃不了裹挟,所以就算知道你无辜的不止我一个,也未见一个站出来替你说话。”
“我是真心欣赏嫂嫂,才想与嫂嫂亲近,嫂嫂同意当然最好,若不肯,我也不强迫嫂嫂。我本就不负责任、不谈感情的。”
“我看过嫂嫂的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嫂嫂跟这宅子里的别的女人不一样,不是枯井,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不该困死在这里,可他们不知道,就连你夫君皇甫辰也不知道。”
“我能帮嫂嫂逃出去,不如,嫂嫂与他和离,跟我走吧?”
皇甫昊起身蹲在顾纯身前,伸手抚上顾纯的脸,轻声道:“只要……”
傻子才不知道皇甫昊是什么意思。
顾纯最看不得这种剧情,管文曲要了个抱枕挡着,又忍不住偷看。见他们的唇越来越接近,她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皇甫辰的出现让她瞬间松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她就又紧抿了唇。
皇甫昊反过来把皇甫辰打了一顿,顾纯拉架晕倒,被诊断出有了身孕,然后被关进了一处偏僻又湿冷的小院里。
从始至终,顾纯没再辩解一句,而皇甫辰也没有为顾纯说一句话。
借着文曲提供的便利,顾纯读懂了皇甫辰的想法,一言不发。
她看着前世的顾纯依然努力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有些情绪仍无法自控,特别是在唯一一个关心她的嬷嬷被更换之后——那竟然是皇甫辰让换的。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跟顾纯说话了,而新来的嬷嬷又懒又凶,在她的带领下,原本老老实实的丫鬟,渐渐地也敢对顾纯指指点点,疏远又鄙夷了。
见顾纯神色不善,文曲善意地提醒道:“可以直接跳到分娩那日了。”
分娩那日,顾纯难产。她听见了卫夫人保小的决定,一时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生婆折腾自己的身体,疼得快要昏死过去。可她不肯屈服,她硬撑着抓住接生婆的脖颈,指甲狠狠地扎进去:“保我……救我……不然……你就跟我一起死……”
通过分屏,顾纯看到,与此同时,皇甫辰正在二老爷的带领下进了青楼。
一直到当晚亥时,前世的顾纯才终于诞下一个虚弱的男婴。
皇甫辰没有说谎,他确实是误入,也很快就逃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了。他看完孩子,就立即跑去见顾纯,发现喜怒无常了几个月的顾纯,竟会主动要求他陪她一晚。
顾纯抱着皇甫辰的胳膊,头轻轻地靠着他的肩膀,刚闭上眼,就闻到了一阵她死也忘不掉的香气。
“……你去了哪儿?”
“我……”
“我在生孩子,你在做什么?”
皇甫辰又慌又急地想解释,却忽觉手臂一痛。他低头一看,发现手臂已经被顾纯抓出了血。
“你滚。”
“我不想再见到你。”
皇甫辰不知道刚刚分娩过的她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也不知道她刚刚的依恋是经历过生死的后怕,他对于顾纯来说,原本是这个宅子里最熟悉也最亲密的人,但从此以后,不再是了。
但荧幕外的顾纯知道。
不需要文曲的解说和OS的字幕,她都能懂。
一个月后,顾纯听到有人说:“那孩子死了也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野种。”
又过了两个月,顾纯迷迷糊糊说了许多话,都是与现代有关的,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只闭着眼,留下一句后悔,就撒手人寰。
文曲忙抢过遥控器,按下了暂停。
顾纯把头埋在抱枕上,早已泪流满面。
那不仅仅是顾纯,那也是她。
那本该是属于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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