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皇甫辰重生了一次,你的结局应该就是这样了,不会有这一世重来的机会,但如果在前世的时候,他就能像今生这样对你,也许你根本不需要重来。正推逆推,都是悖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心里自始自终只有你一个,前世是你,今生也是你,一直都是你。”
荧幕上的画面停留在顾纯刚咽气的那一幕,皇甫辰跪在她床边,想握住顾纯瘦骨嶙峋的手,却又不敢触碰,只能任它垂落,而顾纯的那一句后悔,更是让皇甫辰痛彻心扉。
顾纯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了,却没有接文曲的话。
文曲想了想,又道:“现在,你总算知道现代的好了吧?”
回想起自己曾毫不犹豫又信誓旦旦地拒绝返回现代,顾纯只觉得恍如隔世:“其实我知道,如果我不是穿成了顾纯——古代的贵族阶层,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可能早就哭着喊着回现代了,根本撑不到大结局那天。现代当然比古代好,怎么都好,尽管……现代对我不好。”
“难道古代就对你好了吗?就算不说前世,只说今生,你现代的父母只是让你卖身,古代的父兄则是让你死。”
“……你是毒舌吗,你是杠精吗,就你会说话是吗?”
文曲刚刚习惯性地就顺嘴说了,一时竟忘了顾纯此刻的情绪和身体都要以安抚为上,赶紧轻咳了两声:“后面还有,继续?”
后面还有?哦,对,她死了,可皇甫辰还活着。
既然看了,那就都看完吧。
文曲直接快进到了顾纯的葬礼。
跟今生的隆冬时节不同,前世顾纯的葬礼是在阳光明媚的盛夏。那日碧空如洗,干干净净,透透亮亮。
葬礼现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世上终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有的人还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知道了顾纯和青楼与小叔之间不能说的秘密,各自聚堆小声议论,通过葬礼规模和皇甫家人的反应,来佐证流言与猜测是对是错。
悲痛的人屈指可数。
顾纯最先看到了萧闲月和楚恒。楚恒坐着轮椅,还是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众人只敢拜见,不敢上前攀谈。萧闲月则对皇甫家的人理也不理,还佯装不故意地打了皇甫昊一记耳光:“哦,真是抱歉,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还有心思踩别人的裙子。”
皇甫昊这次确实是无心之失。他反应极快地向萧闲月和楚恒赔礼,礼数周到,态度良好,既全了两方的面子,也让周围的人无可指摘。
萧闲月不禁刮目相看,便见皇甫昊走近自己,小声说道:
“想不到王妃与亡嫂如此姐妹情深,小生此前从未听说,如今亲眼所见,实在感动。这一记打,小生属实活该,但有人更应该挨这一下,想必王妃清楚是谁。”
萧闲月冷哼道:“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到他人,这是他结发妻子的葬礼,他都不出席吗?”
皇甫昊意外道:“他人在那儿,死死地守着棺椁呢。”
萧闲月顺着皇甫昊手指的方向一看,微微一愣:“那……那是皇甫辰?”
别说萧闲月,就是荧幕外的顾纯,都半天没认出来。
“是憔悴了些。”皇甫昊的语气让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绪。
萧闲月一点也不觉得皇甫辰可怜,刚要走过去,就听太子和太子妃驾到了。
拜祭期间,太子楚云澈始终关注着身边的妻子,见她始终神情恍惚,状态十分不好,只好带着她一同去到皇甫辰身边。刚安慰了没两句,他就见皇甫辰忽然站起了身,脚步踉跄又沉重地奔向了入口处。
——顾氏来了。
那些什么又傻又疯还□□的话,瞬间停了,比文曲的屏蔽来得都快。
见皇甫辰失魂落魄成这样,七兄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死了。
他们好好的一个妹妹,为什么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能回娘家一次?她有了身孕,皇甫家为什么从来不肯放顾氏的亲眷入府探望?偏偏顾纯生母早亡,没有继母,几个嫂嫂辈分品级皆不够,没法直接冲进承恩侯府,看在帝后和亲家一场,妹妹日后又要在承恩侯府过一辈子的份上,他们才姑且忍让,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妹妹,竟会是在妹妹的葬礼上。
他们悲愤至极,却还努力保持着理智和体面,同时劝说着彼此。
“要冷静,务必要冷静……”
“主要稳住老七……”
“对,要像父亲一样持重……父亲!”
他们看到了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皇甫辰刚刚站定,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迎面揍了一拳,而那揍他的人竟然是父亲,向来优雅端方,从不失态的父亲!
“这确实是顾侯平生唯一一次失态。”文曲解说道。
顾纯也看懵了。
她忽然热泪盈眶,有无限委屈涌上心头。
自从顾纯死后,皇甫辰便茶饭不思。这一日的他本就身体虚弱,疾奔到顾侯身前已是极限,突然遭了这一下,脚便一软,跌倒在地。他又马上直身跪好,不敢说话,更不敢看顾侯肃穆又冰冷的神情。
皇甫家一众人在承恩侯的带领下立即围了过来,见皇甫辰唇角流血,纷纷道——
“顾侯这是做什么?令嫒去世,我们全家也很悲痛,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怪令嫒命薄。”
“都说镇国侯优雅端方,谦谦君子,原来不过是传言而已。”
“顾侯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跟年幼无知的女婿一般见识?”
顾侯先抬手制止了儿子们的发言,然后拿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擦了擦手,又随手丢弃。他向太子和宁王行过礼,才平静地道:“我今日来此,除了要接小女回归自家墓园,还打算要回小女的嫁妆。”
“什么?这是要和离?”
“出嫁之女,接回自家墓园安葬?闻所未闻啊!顾氏不是高门大族,竟也能做出此等没有道理之事!”
“想接回去就接好了,免得脏了我皇甫家的风水。”
“顾氏家大业大,想不到堂堂顾氏家主竟会在女儿的葬礼上,堂而皇之地要回嫁妆,如此急不可耐,未免小气,我皇甫家又不会拖着不还。”
“就是,谁又稀罕那点子银钱了?”
七兄弟气得脸色铁青,甚至顾七哥已经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顾侯则一副丝毫未被影响的模样,仿佛刚刚听见的不是人声,而是犬吠:“请吧。”
皇甫辰不停磕头,乞求顾侯收回成命,承恩侯夫妻也双双赔礼,就连太子亲自劝说,也没有改变顾侯的决定。在他的执意要求之下,皇甫家只好把顾纯的嫁妆抬了过来。
其中有十大箱书。
在场众人几乎无人不晓,顾纯的嫁妆里最珍贵者莫过于此。见顾侯命人把书都搬出来,整齐放好,他们正猜测他是不是死了女儿,脑子不清楚了,就看到顾侯亲手放火焚书。
火焰冲天般高,周围的人急忙退后,险些被燎到头发与衣袍。
“那些银钱,就当是抵扣小女在皇甫家一年多来的花销,告辞。”顾侯拜别太子与宁王,率领着七个儿子亲自抬起的女儿的棺椁,转身离去。
“你看,我说过的,他们都是真的心疼你。”文曲道。
沉默了许久,顾纯才“嗯”了一声。
待大火熄灭,字字句句皆化成灰烬,皇甫辰的生命也即将燃到尽头。
“明明已经不是夫妻了,他为什么还要为我守孝?傻不傻啊。”看到皇甫昊拜访时,皇甫辰那副可怜样子,顾纯忍不住问道。
“他就是想,有什么办法?”对此,文曲也不是很理解。
早年为了求娶顾纯,皇甫辰受过家法、罚跪过祠堂,当时身子就落下了病。顾纯死后,他执意守孝,饿着自己,渴着自己,心情痛苦抑郁,外加皇甫昊的刺激,最终引发旧病,即将亡故。
卫夫人握着皇甫辰的手,恨恨流泪:“你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为什么要为她这样自苦?你为了她,无君无父,违逆父母,连产房那样腌臜之地,也要往里头冲,还被她撵了出来……这就是你拼死拼活讨来的媳妇,她什么都没给你留下,除了你手臂上这几道疤!她该有多恨你,才能下这样重的手?你怎么就如此放不下她?”
“母亲……”皇甫辰昏昏沉沉,气若游丝,“母亲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纯儿从来都没做错什么……本不该承受那些苦难……那都是我带给她的……我做过帮凶……我也是主谋……其实我也不懂……我分明那样喜欢她……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要是能重来一次……重新来过一次……我想……我想……”
“辰儿?辰儿,你醒醒,辰儿……辰儿!!!”
大荧幕瞬间一黑。
文曲给顾纯换了个干爽的抱枕。
“后面还有?”顾纯的嗓子微哑。
“还有。”
“在那之前,我可不可以……看看后来。”
“你是想知道,牺牲了你之后,他们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圆满?”文曲不敢多刺激顾纯,痛快地道,“好的,我可以破个例,给你这个权限,反正只看一幕就行了。”
“哪一幕?”
“你一定想不到,二十年之后,皇甫家有了一个什么样的神奇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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