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昭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裴婴说得没错,身为一个只有美貌却无力自保的弱男子,他无论去往哪里都别想太平,像詹葵或霍冰那样的人只会层出不穷。
而蔺曦还只是一个待制弘文馆的储备干部,在京城那种高官显宦无数的地方不过就是小角色一枚,根本没有能力为他提供庇护。
“蔺郎君,这次阳县县令和你婆母都逼着你来充当这个牺牲品,想来你对她们也是一肚子的气吧?如果你跟了齐王,想回阳县教训她们出口恶气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蔺昭听得心里一动,魏县令和詹瑜都罢了,但有一个人他是真想狠狠教训一番出口恶气呢。
“蔺郎君,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实在不愿意我绝不勉强,到时候如果齐王殿下想要召见你,你不妨以寡夫守节为由婉拒。”
此时此刻,听到窗外有人扬声喊道“齐王殿下请蔺郎君去正堂一见”时,蔺昭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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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玉、衣似雪的蔺昭出现在正堂那一瞬,虽然身上没有半分艳丽色彩,在场所有女子却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感。
封云对男色向来不甚在意,却也忍不住多看了蔺昭两眼。
就算是已经阅美无数的齐王武徽,也情不自禁地暗中赞道:好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美少年,果然不负璧人的美名啊!
“小生蔺昭,拜见齐王殿下,拜见封大将军。”
武徽异常温和地道:“蔺郎君免礼,今日平叛军能兵不刃血拿下绍县,你也算是居功至伟。想要什么奖赏只管开口,本王一定满足你。”
“齐王殿下,小生命苦,嫁入婆家不到一个时辰就从新郎变成寡夫,本想为亡妻守节一生,却又被阳县的魏县令与婆母詹县衙逼迫着以清白之身来换取一县平安。我如今也不想再回去了,不知齐王殿下能否给小生安排一处容身之所?”
武徽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道:“这个不难,包在本王身上。蔺郎君,你想去哪里?可愿意迁居京城?”
“一切任凭殿下做主。”
“好吧,本王来安排一切,你且静候佳音。”
“多谢殿下,小生告退。”
蔺昭转身退出正堂前,目光扫到了侍立一角的裴婴,她给了他一个“你总算想明白了”的赞赏眼神。
是的,蔺昭已经想明白了。
美貌既是祸根也是资本,如果不想沦为乱世中任人攀折的章台柳,他就必须借助这一资本牢牢抓住齐王武徽。
这样强有力的大人物,不但能护他周全,更能替他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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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裴婴奉命来见蔺昭,满脸意料之中的神色。
“蔺郎君,齐王殿下让我来问你,如果安排你入齐王府当长使服侍她,你可愿意?”
“请裴校尉转告殿下,我愿意下半辈子追随殿下。”
“蔺郎君真是一个聪明人,我会转告殿下的。”
裴婴转身欲走时,蔺昭有些意外地叫住她:“裴校尉,你没什么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吗?”
“蔺郎君觉得我还应该对你说些什么?拜托你受宠于齐王殿下后,多多替我美言几句吗?”
裴婴的反问让蔺昭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否则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帮他攀上齐王这根高枝呢?
“蔺郎君,我曾经有个哥哥,生得很是俊美,被当地一名恶霸看上了,找机会强占了他的身子,还反诬是他存心勾引她。最后我哥哥沦为千夫所指的淫夫,被抓去浸了猪笼。”
裴婴的声音平平板板,一点也不激动,只是眸中闪烁着凛凛寒光。蔺昭听得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没天理的事啊?”
“因为恶霸一家有权有势,所以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我因此弃文从武,学了一身本领后暗中宰了那个恶霸,再背井离乡投身军营。蔺郎君,我哥哥死的那年和你差不多大,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也落到同样悲惨的下场。眼下只有跟了齐王,才是你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
蔺昭也知道这是最优解,没有之一。
既然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中,男人注定要依附女人生存,与其落到詹葵或霍冰那样的人手里任其揉搓,那就不如直接投靠齐王这座大靠山。
“多谢裴校尉一番好意,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
“无所谓,我帮你也不是图你的报答,只是不想你和我哥哥一样不幸。乱世之中,美貌郎君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对了,昨晚从霍冰房里拖出去的那具尸体你还记得吧?”
蔺昭自然是忘不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浑身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记得,那个人是谁呀?”
“他是绍县县令范真的小儿子范淳,今年才十六岁,也是当地颇有名气的美人儿。霍冰攻入绍县就把范真下了狱,范淳为了救母被迫委身于她,遭其蹂躏后才得知范真早已自尽殉国。范淳愤怒之下想要杀了霍冰,但他一介闺阁男子怎么可能是武将的对手呢?结果反遭她割喉身亡。”
范淳为什么会被霍冰所杀,裴婴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了解一下相关情况下,就不难得出结论了。
蔺昭听得满心恻然。
“这个范淳也是一个可怜人啊!对了,他这样刚烈的行为,应该可以上表朝廷获得一个烈男的表彰吧?”
那些所谓“贞男”“节夫”“烈男”之类的荣誉头衔,蔺昭一直以来都非常反感。
但是一码归一码,单就此事而论,他觉得范淳还是很应该荣获一项烈男表彰。
裴婴却摇了一下头。
“不行,只有遭到□□时宁死不从的男子,才能提请朝廷旌表为贞洁烈男。范淳已经**于霍冰,贞洁不复,就没有当烈男的资格了。”
蔺昭:“……”
卧槽,这是什么狗日的世道啊!
范淳如此可歌可泣的壮烈行为,只因被迫**于霍冰,还是为了救母,便什么荣誉都不配拥有了。
坤乾国的男子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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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蔺昭乘坐马车离开绍县县衙,被送往齐王武徽下榻的地方。那是绍县首富的别院,特意腾出来招待这位尊贵的皇女。
别院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封云深知武徽跟在自己身边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不只是她要掉脑袋,整个封氏一族都要遭殃,所以把别院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蔺昭来到别院后,先被再三核验守宫砂,确认了他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才安排沐浴更衣,再送去武徽住的正房。
武徽换了一身蓝色常服,独坐前廊把酒赏花。
廊下是一片开得欣欣向荣的菊花花圃,有的纯白,有的金黄,有的深紫,有的浅碧,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蔺昭的身影从花圃那端远远走来时,微醺的武徽喃喃道:“隔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不对,真是玉人来了。”
“小生拜见齐王殿下。”
“昭郎免礼,来本王身边坐下,陪我一起喝酒赏花。”
“是,多谢殿下赐坐。”
走到武徽身边落座后,蔺昭一边拿起酒壶为她满上一杯酒,一边用眼角余光斜瞟着打量这位齐王殿下。
之前在正堂拜见时,他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都没看清楚她长啥样。
武徽今年二十四岁,虽然比蔺昭大了整整九岁,但在女婚男嫁的坤乾国,这个年龄差完全不是问题。
她长着一张五官深邃立体的高级脸,非常大气的御姐长相,很符合她的皇女身份。
蔺昭心想:这位齐王小姐姐以后就是我的依靠了,有了这座大靠山,替二哥报仇的事或许不用等到蔺曦当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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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酌菊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一壶酒喝光后,蔺昭也有了几分薄醉,白玉般的脸颊上满是酒染的酡红。落在武徽眼里,越发的活色生香起来。
“昭郎,你可真是一个美人啊!”
武徽神态醺然地抬起一只手,反复摩挲着蔺昭的脸颊。
“你还是童男子,以前没有伺候过女人,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出嫁前一晚爹特意教过我。”
按照坤乾国的习俗,男子出嫁前夕,当爹的负责传授相关性知识。
虽然蔺昭嫁给詹蕙是冲喜的,新婚之夜不可能跟她圆房,但梁宽还是把该教的都教了,如果冲喜成功日后就能派上用场。
就算是梁宽没给蔺昭上这一课,欧阳斌也不是性知识为零的小白。
尽管他是那种只想玩游戏不想谈恋爱的男生,但网络时代两性之间的神秘面纱早已不复存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那今天晚上,本王可要检查一下昭郎学得怎么样了。”
食指轻勾了一下蔺昭的下颔后,武徽的指尖滑过他修长的脖子一路往下,嘴唇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调笑起来。
“昭郎,你这张脸无可挑剔,现在本王想看看你身为男子的另一桩本钱如何……嗯,倒也不错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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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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