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要回来了

阮修明见薛兴和赵元偲意见相左,便说有个两全之法。

说完,花白胡须的阮修明看了一眼薛兴,又看了看身边众人。

众人闻此,全都等着阮修明说明。

“卢少将军与王爷身形肖似,在出战之前,让卢少将军与王爷同一服色,领一队人马在宽城近处埋伏。待牙律军跨过濡水河攻近之时,卢少将军领兵现身。助王爷一臂之力,又可分散牙律进攻的注意力。不知王爷和薛将军意下如何?不知卢少将军可愿前往?”

阮修明背负着双手,笑容全展,最后目视着赵元偲身侧的一个少年。

“卢怀玉愿意前往!”卢氏少年欣然应允。

“那与其如此,便又何必只让卢少将军一人前往?”曾铆闻言立即一喜。

至此,薛兴等暂时议定:派谭舟和彭凡各带五百兵马,在须弥山和狮子沟密林设伏,待到牙律军跨过濡水河后,从两侧包抄。牛泱带一千五百兵马埋伏于谭舟侧后,待到几方交手之后,再从牙律军背后杀出,断其后路。卢怀玉则引两百精兵埋伏于宽城郊外,直待牙律兵与赵元偲队伍交手之后,率先发起攻击。而又专门派了另一员名唤张超的部将如法炮制,领兵埋伏在赵元偲队伍的另一侧郊外密林。薛兴则亲领一千兵马,每日披挂整齐,随时准备接应。

因这宁城与宽城相聚不足二十里。那边战事陡起,这边立即登高望远,立刻可以将战况尽收眼底,随时策应。

虽则部署完毕,但此战的最关键部分,却是赵元偲的诱敌之策。

待到兵马粮草做好调拨,各路将校去做准备,薛兴坐在总兵衙署内,双眉微蹙,却久久没有回宅。

“薛将军夙夜不归,可是在为此次战事忧虑?”

“哦——阮师!”

“快请!”

薛兴立即起身请阮修明上座。

“王爷决意以身诱敌,可是让薛将军觉得少年意气?”阮修明微笑着看着薛兴。

赵元偲幼时起便文武兼修。武得太祖皇帝亲授,又有多位武将名师指点。文修的主讲之一便是这位阮修明,而质问牛泱的三十几岁文臣曾铆,则是赵元偲的文教副讲。二人从赵元偲四岁起便随侍左右,更亲随赵元偲来到了宁城。

“阮师言笑了,王爷少年英伟,薛兴非但丝毫不觉得意气,更是万分敬佩。”

这是实话,因为他和赵元偲是并肩作战过的,他知道这位少年王爷绝非泛泛之辈。

“哈哈哈!”

“薛将军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先皇慧眼识珠,早早便请将军驻守北境!”

说到此,薛兴是既感欣慰,又深觉压力和敬畏。

因为世人都言赵元偲是天命圣主。随伴圣主左右,那么一旦功成,自是有不世之功,这机会不是想求就能求得的。但若说敬畏,却也因此而起。因这天命圣主却不是当今天下之主。而在半年前,宁城就已收到昭告天下的储君册封诏书。这说明当前大势已定。那么对于他这个位置,便有了攸关之重。既要助力赵元偲图强,又要保其平安。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而且不单自己粉身碎骨,便是自己的整个宗族怕也难保。但大丈夫志在天地,他又岂可退缩?!只是,这心中之思无人能说,更是无法言说。

赵元偲驾临宁城之日,便是薛兴开始变得城府深沉,言语更加谨慎之时。

“那薛将军可是为此战未得圣上明旨而心有忧虑?”

阮修明果然厉害,所有的蛛丝马迹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薛兴几次快马送信入京,都未曾得到朝廷的回复。”

“岂止薛将军请旨的折子没有回复,便是杨怀远几次上报军情,也未得半分批复。”

“哦?”

“嗯!”

阮修明看着薛兴,缓缓地点了点头。

“薛将军可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封诏书?”

薛兴怎会不记得!

那时安东王府刚刚建成,太祖皇帝就猝然崩逝。赵元偲沉浸在丧父之痛中,又因不能回朝而郁郁寡欢。此时,刚刚登基的新皇赵元伋却发来一份安抚幼弟的诏书。

言:

六王赵元偲初至边疆,便勤于政事,使我北东边地安稳,足见其为社稷尽忠守土之决心。奈何北蕃与我交割之局纷乱(薛兴几次力战便是明证),实是因其不知我泱泱大国励精图治之心。所以还须扬我国威,使其不敢乱动,以图我边陲之地长治久安。

这份诏书,名为抚慰,实则示警。往白里说便是:打一仗为我效忠看看!

纵是下层军士不明就里,但阮修明和薛兴一见,则立即明白了当今圣上之心。

若战败或不敢战,则不堪用,前路难测;若战胜,大胜则又易起猜忌之心。而更确切地说,其实是得胜的希望微乎其微。

彼时,整个宁城边境一线,可调之兵不足五千。赵元偲十二岁少年,薛兴未经大战,身后是几个年轻的将校,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师,而能谈得上孔武有力的也许唯有几个侍卫和两个武艺教习。

而此时的耶律团宏,在大蕃朝廷早有争夺汗位的实力,此次游移在边境的军队不止两万,且又是精干主力。一旦引战,非但胜负难测,便是能否全身而退都是未知之数。

但就是如此,赵元偲恰恰就利用了举国的“圣主威名”,和太祖嫡子、新皇幼弟的身份,与薛兴做了谋定,使得耶律团宏轻敌冒进。

也是那一战,薛兴真正认识了赵元偲。

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王爷亲自提枪跨马,领着两千精兵率先出击,吸引了耶律团宏的主力。然后薛兴和众将校带领余下的官兵,将冲入须弥山无名谷的耶律团宏部几近团灭。

耶律团红丢盔弃甲,仅领着十几骑残兵突围。而所幸之事,便是赵元偲并未受伤。

那一战,赵元偲在北人军中声名鹊起,边境暂安。

也因此,这才是此次赵元偲以己为饵的主因。

“王爷初到此地之时,尚是垂髫少年,虽则果敢刚毅,但十二岁就要提枪跨马领兵鏖战,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如今,相比当初局势,薛将军意下如何?”

看到阮修明郑重提问。薛兴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危机不及。”

“那相比于民间谣言之害呢?”

薛兴心中一震,不觉看向阮修明,更加缓缓说道,“更是不及!”

“两害相权取其轻。”

“王爷英明年少,谋断见地却早过于常人。我等有幸相伴左右,纵不能为其斩却荆棘,又何须一定要将其护在身后,助其一展经世之才不好么?!”

“阮师——”

薛兴心中感喟!太祖雄才大略,如何会想不出赵元偲少年失怙?尚且将他发于边疆苦寒之地,而自己……

“阮师,薛兴受教了!”

薛兴立即起身,恭施大礼。

阮修明也赶紧屈身,将薛兴用双手扶起。二人重又归座。

阮修明看着薛兴展开的眉角,知他必已想通了其中一重含义。

“此次之战,既无明旨,便是朝中意在观望,而真正的利害,却是在战事之后的走向和后果......”

阮修明转而去说 “朝廷无有回复”。

朝廷不置可否,自然就是当今圣上的态度。作为边疆一方守土将帅,他和赵元偲能否解决好边患,能否堪当重任继续安于宁城,便是要拿事实说话。

薛兴心念一转,立刻想到:此等小股袭扰,发旨就是要补兵开战,如何处理都是圣上的意思;而不发旨,便是要当成日常小患除却就是。但清除边患,后面却又与完颜宗旻和北蕃的反应和动向息息相关。如此一来,所有的决策和考量便都是他和赵元偲的事。这是信任?还是考验?圣上是真的要和完颜宗旻和北蕃开战么?

薛兴似有所悟,但又似乎没有完全明白。

但眼前的首要问题却是:所谓后果正是他与赵元偲要一起承担或面临的后果。

这一战对当今圣上如何看待赵元偲,如何对待赵元偲变得尤为重要。那么,如何既能堪负守边之责,又不算自作主张罔顾大局,又不精明强干到引起猜忌?

薛兴的注意力顿时瞄定了方向。

“薛将军既知事关重大,何不和老朽再将破敌之策再做一遍计议?李朝兴和北蕃一侧的防范,可还要仰仗将军为王爷筹谋啊!”

两人,一文一武,在赵元偲去后,在总兵府的衙署之内,又计议畅谈了一番。直到夙夜深沉,阮修明翻然起身。

“薛将军,老夫先告辞了!待改日,与薛将军开怀畅饮!”

“好!”

薛兴见阮修明已然知命,却有一份率性洒脱,不觉心中钦敬。

待到送至衙署门前,阮修明却忽然转身,一双眼睛眸光闪动,望着薛兴。

“令妹明珠小姐天资聪慧、厨艺甚佳,多日以来对王爷府多有照拂,可是薛将军体念王爷府中无有女使打理?”

说完继续道,“如今明珠小姐的贤惠和贴心,王府上下可是交口称赞呢!”

阮修明目光深邃,说完竟未等薛兴回应,便转身飘然而去。

薛兴闻听此言,心中却是骤然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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