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像只小猫般往他怀里钻了钻,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发丝扫过他的下巴:“知道啦,我才不会累着自己呢!”
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
“是,我家的晚晚最能干了。”
陆远川低笑着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细腻的脸颊,带着薄茧的触感引起细微的战栗,眼中盛满宠溺,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苏晚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太拼命。”
她眨眨眼,狡黠地补充道,“不然我就带着孩子们去训练场盯着你。”
这“威胁”毫无威力,反而带着亲昵的撒娇意味。
陆远川被她孩子气的威胁逗笑了,胸腔震动发出愉悦的低鸣,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在身下,月光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投下好看的阴影:“好,都听我媳妇的。”
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纵容。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不过现在,是不是该给即将归队的丈夫一点鼓励?”
眼神深邃,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求。
苏晚红着脸捶了他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枕边。
彼此掌心相贴,热度交融。
月光下,两人的剪影渐渐重合,只剩下交织的呼吸声在夜色中轻轻回荡。
当苏晚陷入沉睡,陆远川却了无睡意。
他借着月光凝视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想到即将的分别和家里尚需完善的地方,心头那份责任感越发清晰。
天色微微泛亮,苏晚睁开惺忪的睡眼,身侧的床榻早已空了,只余枕畔淡淡的松木气息,那是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披衣起身,推开后门便感受到清晨微凉的空气,一眼看见屋檐下整整齐齐摞着的蜂窝煤,用一块防水布细心盖好,边角还压着几块青砖,防风防雨,考虑得极为周全。
灶台上的粥还温着,显然刚熄火不久。
苏晚简单炒了几个小菜,和孩子们围坐在四方桌前用早饭。
热腾腾的蒸汽里,她环顾四周:“你们爸爸呢?”
语气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和习惯性的寻找。
陆睿放下碗筷:“我天没亮就起来了,那时就没见着爸了。”
保国也摇头,“我也没有看见。”
正疑惑间,院门外传来熟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带着负重特有的顿挫感。
陆远川扛着几根粗木料大步走来,肩上的肌肉因用力而偾张,军装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着新鲜的木屑和尘土。
见妻儿都望着自己,他放下木料,抹了把额角的汗珠,气息微促却带着笑意:“去后勤处领了些材料。”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清晨的奔波。
说着将木料靠墙放好,“趁着归队前,把后院的厕所给砌起来。”
他想在离开前,尽可能地为她们改善生活条件,解决后顾之忧。
他记得她提过想要一个干净方便的厕所。
苏晚望着他沾着木屑和汗水的鬓角,那微湿的发梢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真实,忽然明白他这一大早的奔波是为了什么。
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夹杂着心疼。
她连忙盛了碗热粥,递过去:“先吃饭,这些活计又不急。”
声音里带着柔软的责备和关切。
陆远川接过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带来一丝暖意,“早点弄好,你和孩子们用着方便。”
他三两口喝完粥,又往嘴里塞了个馒头,显然饿坏了, “我找了几个人帮忙,今天就能把地基打好。”
孩子们好奇地围着木料打转,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粗糙的树皮,陆远川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
晨风吹过,带来远处军营嘹亮的号角声,那是集结的呼唤,提醒着归队的时刻在逼近,却吹不散这小院里的温馨烟火气。
苏晚站在廊下,看着丈夫沾着尘土却依旧挺拔的忙碌身影,心头涌起一阵暖意,那暖意迅速蔓延至眼眶,微微发热。
这个男人,总是用最朴实无华的行动,默默承担着一切,诉说着最深沉的爱与责任。
这份爱,不张扬,却厚重如山,足以支撑她安心等待他的每一次归来。
清晨六点,后院就响起了敲打声。
经过简单的筹备和陆远川的规划,修建工程终于正式开工了。
苏晚端着搪瓷盆去井边打水,看见陆远川已经蹲在地上砌砖。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绿背心,肩膀被晒得发红。
显然已经干了好一会儿。
“这么早?”她把毛巾浸湿递过去。
陆远川接过擦了把脸:“趁凉快。”
他的手掌沾着水泥灰,在毛巾上留下几道印子。
三个男孩排着队来刷牙,蹲成一圈看爸爸干活,新奇又崇拜地看着父亲忙碌。
安安抱着布娃娃坐在台阶上,数砖头:“一、二、三……”
童稚的声音给紧张的劳动添了几分温馨。
小战士王铁柱扛着木料进来,差点被绊倒。
陆远川头也不抬:“看着点。”
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苏晚把凉茶放在树荫下。
看着丈夫和战士们汗流浃背,她默默做好了后勤。
陆远川的背心湿透了,贴在背上。
他仰头灌下半壶茶,喉结上下滚动。
“团长,这缝是不是歪了?”小战士指着墙角,语气有些忐忑。
陆远川蹲下来检查,手指抹过砖缝:“重砌。”
傍晚收工时,厕所的轮廓已经出来了。
陆远川站在门口比划:“这里加个台阶。”
他转身看见苏晚在晾衣服,走过去接过竹竿:“我来。”
三天后的晚饭前,陆远川带着一身石灰味进屋:“好了。”
苏晚跟着他来到后院,带着期待和一丝好奇,毕竟这是丈夫和战士们几天的劳动成果。
新厕所安静地立在那里,木门上挂着个小铃铛。
她推门进去,看见水泥台上摆着个崭新的搪瓷脸盆,
印着红双喜。
“试用期一周。”陆远川靠在门框上,“有问题包修。”
安安跑过来往里张望:“我的小马桶呢?”
陆远川弯腰把她抱起来:“在里面。”
月光下,一家人围着新厕所转了一圈。
三个男孩争着要第一个用,被陆远川拎着衣领拽回来:“过两天。”
睡觉前,苏晚发现陆远川的手掌磨破了皮。
她拿红药水涂的时候,他忽然说:“有空也把厨房翻新下。”
苏晚棉签顿了顿:“嗯。”
窗外蟋蟀在叫,安安的小铃铛偶尔响一下。
陆远川的手掌很暖,带着水泥和木头的气味。
这几天陆团长家后院就没安静过。
大清早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几个年轻战士扛着水泥砖头进进出出,军装后背都汗湿了一大片。
有个娃娃脸的小战士特别认真,大中午的还蹲在那儿砌砖,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军嫂王秀芬晾衣服时眼尖,一把拽住想溜的小赵:“哎,你们团长家这是要盖啥呀?”
她嗓门大,隔壁晾着的床单都跟着抖了抖。
小赵耳朵通红,支支吾吾挤出“厕所”俩字,扭头就跑得没影了。
结果还没到晚饭点,整个家属院都传遍了:陆团长家要盖个能洗澡的厕所。
第二天水房特别热闹。
李营长爱人把搪瓷盆往水池一放:“听说要贴白瓷砖呢。”
李营长爱人说话时是羡慕中带着点酸,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
“哗啦”一声,副政委家那位把搓衣板拍得震天响:“咱们不都是大澡堂洗过来的?”
可眼睛总往陆家方向瞟,那边飘来的香皂味确实比硫磺皂好闻。
周主任爱人最憋屈。去年她提过想修厕所,被自家那位训了一顿“注意影响”。
这会儿看着陆家院墙直嘀咕:“这水泥指标表达说不定超标了。”
只有王秀芬阴阳怪气的说:“要我说啊,还是苏同志有福气!”
最东头那家的陈团长的爱人章夫人慢悠悠往茶缸里放了颗红枣。
“哎呀,你们看,工程连又送瓷砖来了。”
所有人都转向窗户。
陆远川正弯腰拉水平线,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苏晚端着碗站在屋檐下,夕阳给她镀了层柔和的边。
“能让陆团长这么上心,”章夫人吹开茶水上的红枣,“也是种本事呢。”
水房里突然安静得只剩流水声。
不知谁家的收音机在放《红色娘子军》,欢快的调子飘进来,衬得这沉默格外意味深长。
傍晚时分,新砌的厕所门框上还泛着潮湿的水泥味。
虽然暂时不能用,但已经能看出模样。方方正正,门板漆了军绿色,顶上留了个通风的小窗。
这崭新的、引发议论的小小建筑,此刻静静矗立,等待着成为这个家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苏晚今天一早去了供销社,拎回来一条五花肉、两根大骨棒,还有半篮子青菜萝卜。
昨晚陆远川说今天要请来帮忙修厕所的几个工程兵吃个饭,她心里便记下了这事。
她没做太张扬的菜式,但每一道都舍得放油。
酸菜炒肉丝里混了肥肉,煸得焦香。
萝卜骨头汤炖得奶白,撒了一把葱花。
青菜炒得油亮,盛在搪瓷盆里,绿盈盈的。
主食是二面馒头,掺了玉米面,蒸得松软。
三个来帮工的士兵坐在桌前,起初还有些拘谨,你推我让地不肯先动筷子,直到陆远川亲自给他们盛汤,才稍稍放松。
可一筷子下去,眼睛都亮了。
酸菜炒肉丝咸香开胃,肥肉的油脂浸润了酸菜,嚼起来格外满足。
萝卜汤鲜甜,骨头上的肉炖得软烂,一抿就脱骨。
他们吃得狼吞虎咽,连馒头都顾不上掰,直接往汤里蘸。
"嫂子手艺真好!"
年纪最小的小赵忍不住夸了一句,嘴里还塞着馒头,腮帮子鼓鼓的。
陆远川笑了笑,目光往厨房方向飘了一瞬,没多说,只道:"多吃点,不够还有。"
苏晚没上桌,她在厨房带着孩子安静地吃饭。
小木桌上摆着同样的菜色,只是分量少些。
陆远川知道她不爱应酬,更不喜欢被一群陌生男人围着夸赞,所以早早让她避开。
她也明白他的体贴,做好饭就带着孩子回了厨房,只偶尔透过门帘缝隙看一眼外头的热闹。
士兵们吃得尽兴,临走时还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说:"团长,以后有活儿还叫我们!"
陆远川送他们出门,回头看了眼厨房。
门帘微微晃动着,隐约能看见苏晚弯腰收拾碗筷的身影。
苏晚正低头给孩子擦嘴,眉眼柔和,和在外人面前的冷淡截然不同。
他轻轻关上门,心想,这厕所,建得值。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树梢,西屋传来孩子们嬉闹的笑声,夹杂着安安软糯的"哥哥"声。
陆远川趴在炕上,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湿气,软软地搭在额前。
带着皂香的发梢扫过苏晚的手背,惹得她指尖微微蜷缩。
苏晚坐在他身侧,手指轻轻按上他的肩膀。
"别动。"
她小声说,指尖已经触到他紧绷的肌肉。
陆远川把脸埋在枕头里笑:"真没事,我身体好多了。"
声音闷闷的,却掩不住笑意。
苏晚没理他,手指顺着肩胛慢慢往下按。
掌心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那些在训练场上留下的旧伤疤微微凸起,像一幅她早已熟悉的地图。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明天要去部队了?"她问。
"嗯。"
陆远川侧过脸,正好看见她低垂的睫毛,"先去看看情况。"
苏晚的指尖在他腰窝处停顿了一下:"要带什么吗?"
"不用。"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按捏着,"等我摸清楚再说。"
屋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孩子们咯咯地笑。
安安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追",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跑过堂屋。
陆远川望着天花板,忽然说:"我在想,"
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那些因为装备落后而付出的代价,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话到嘴边又停住,只是轻轻捏了捏苏晚的手指。
后世那些先进的战术、装备,那些能让战士们少流血的理念,如果可以运用到部队的训练士兵上?
苏晚看着他微微出神的侧脸,没有追问。
她太熟悉这样的神情,每当他想起那些不能说的事,眉头总会不自觉地皱起这个弧度。
她只是重新按上他的小腿,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月光静静地移过炕沿,西屋的嬉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夜风拂过院角的沙枣树,沙沙地响。
像极了他们之间那些不必说出口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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