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三个小家伙挺着小肚子,中午那顿涮羊肉还没消化。
苏晚看着他们,笑着提议:“要不咱们去附近公园转转?大过年的,外头冷清,也就公园能走走。”
首都的寒冬凛冽,公园里积雪皑皑,一片萧瑟。
可卫国这小子一见雪,眼睛就亮了,嗷嗷叫着:“打雪仗!爸,打雪仗!”
那股兴奋劲儿,活像见了肉骨头的小狗。
陆睿和保国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
这小子在军区大院就是雪仗狂热分子,输了还总把他俩拖下水当救兵。
能咋办?自己弟弟,认命呗。
“行啊!”陆远川剑眉一挑,弯腰抄起一把雪,三下五除二就搓出个结实硬朗的雪球,掂了掂,“你们仨,一起上!”
苏晚在一旁抿嘴直乐,心说这当爹的也太欺负人了,就这三个小豆丁,再来一打也未必是他对手。
不过看着孩子们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那份纯粹的快乐让她心都化了,爸爸难得陪他们疯,输赢?
那根本不重要!
那边苏晚带着安安堆雪人,这边爷四个的“战场”瞬间白热化。
陆远川身手矫健,雪球又准又狠,专往孩子们脚边空地上砸,激起一片雪雾和尖叫。
卫国嗷嗷叫着冲锋,被一个“擦边球”吓得一屁股坐进雪堆里。
陆睿眼疾手快想拉他,自己却被“流弹”击中肩膀,冰凉的感觉让他缩了缩脖子,却咧着嘴笑得更欢了。
保国则猫着腰,试图悄悄绕后“偷袭”爸爸,小脸绷得紧紧的。
天寒地冻,日头溜得飞快。
玩了不到一个钟头,几个孩子脸蛋都冻得像熟透的红苹果,呼出的白气老长。
“收兵!”陆远川一声令下,一手一个,像拎小鸡崽似的把意犹未尽的卫国和保国拎起来,陆睿也乖乖跟上。
苏晚赶紧把安安的小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回到招待所温暖的房间,苏晚立刻忙活开了。
倒热水,拧毛巾,给孩子们擦脸捂手,又翻出干爽的棉袄棉裤,把沾满雪水的外衣换下来。
陆睿看着苏晚新给他做的、心爱的蓝色棉袄袖口湿了一片,心疼地抿着嘴。
苏晚瞧见了,揉揉他的脑袋:“傻小子,心疼衣服啦?没事儿,搁暖气片上烤烤,明儿个照样精神!”
陆睿这才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趁着娘几个换衣服的工夫,陆远川拎起苏晚早就收拾好的大包袱,脚步轻快地闪出了后门。
保国探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爸干嘛去?”
苏晚笑而不语,只催促他们快换衣服。
不一会儿,招待所正门传来爽朗的笑声。
只见陆团长手里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大网兜,里面塞满了摞起来的铝制饭盒,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直往外冒。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特意停下脚步,跟前台几个值班的服务员点头寒暄:“辛苦了啊,过年还值班。”
“不辛苦不辛苦,陆团长您才辛苦!”
服务员们嘴上应着,眼睛却忍不住往那香气四溢的饭盒上瞟,心里羡慕得直咂嘴。
这几天她们可算开了眼,这位西北来的军官团长,对媳妇儿那真是没话说。
不是吆五喝六的大老爷做派,也不是唯唯诺诺的“粑耳朵”,就是那种实打实的尊重和体贴。
小两口有商有量、眉眼带笑的样子,看得这些年轻姑娘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私下没少嘀咕:“要不回头让家里给介绍个西北的军官?那边的汉子是不是都这么会疼人?”
陆远川全然不知自己成了招待所的“模范丈夫”样本,推门进屋,饭菜的暖香扑面而来。
苏晚立刻迎上来,接过沉甸甸的网兜,麻利地在桌上摆开。
虽说是年夜饭,苏晚也没准备太多油腻的大鱼大肉。
这两天孩子们肉吃多了,怕他们小肚子受不了。
但这一桌,在物资不算特别丰沛的年月里,绝对称得上丰盛体面:一盘饺子,一条红烧鱼,一小锅红烧猪蹄,一砂锅萝卜老鸭汤,一钵茄子煲,一碟炒白菜,当然,还有一锅粒粒晶莹的白米饭。
“铛铛铛!看这是什么?”苏晚从背后拿出出六瓶玻璃瓶装的北冰洋汽水。
“哇!汽水!”卫国第一个蹦起来,差点撞翻椅子,他可是这玩意儿的头号粉丝。
就连最文静的安安也眼睛亮得像星星,细声细气地宣布:“安安喜欢!”
陆睿和保国虽然努力绷着小脸,但那放光的眼神和悄悄咽口水的动作,早就把他们出卖得干干净净。
苏晚笑着把开瓶器递给陆远川。
过年嘛,这橘子味的快乐水,就是孩子们心里最闪亮的仪式感!
“来,都举起来!”苏晚率先举起自己的汽水瓶,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陆远川低沉有力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笑意。
四个孩子立刻有样学样,小手努力举高瓶子,小脸因为兴奋和期待。
“祝我们一家子,”苏晚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目光扫过丈夫和孩子们的笑脸,“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干杯!”
“干杯!”
“干杯咯!”
六个汽水瓶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如同最悦耳的新年钟声。
这小小的房间里,暖意融融,饭菜飘香,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是除夕夜最圆满的团圆时刻。
陆远川看着妻子温柔的笑靥和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心底一片滚烫的柔软。
只是,在仰头喝下那口甜滋滋、带着气泡刺感的汽水时,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澜。
年后归队的日子,像一片薄薄的阴影,无声地投在这极致欢腾的光影边缘。
这来之不易的团圆,还能持续多久呢?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过年放假,很多景点都没开门,陆远川和苏晚就带着四个孩子在城里随便转转,尝尝国营饭店的北京特色小吃。
徐致远答应带他们去动物园看老虎的承诺也没兑现,因为过年期间动物园不开放。
这天,徐致远说漏了嘴,让龚丽箐知道陆远川的爱人带着孩子来北京陪他过年。
龚丽箐就跟着徐致远一起来了,想见见陆远川传说中的爱人。
一见到苏晚,龚丽箐就明白徐致远为什么说陆远川把爱人“藏得严实”了。
苏晚那种独特的气质,温婉中透着坚韧,沉静里带着明艳,连她这个自诩见多识广的北京姑娘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晚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对孩子们温柔耐心,那份从容淡定,绝非普通军属能比。
龚丽箐心里那点不甘的火苗,在苏晚面前彻底熄灭了。
理智告诉她,陆远川的选择没有错,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然而,看着陆远川对苏晚无微不至的体贴,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的护持动作,甚至只是接过她手中水杯的瞬间,都像细小的针,扎在龚丽箐心上。
那份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此刻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别人身上。
她强撑着笑容寒暄了几句,终究是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走出招待所,初春的寒风一吹,龚丽箐才发觉自己眼眶有些酸涩。
人生第一次真正喜欢的人,终究是有缘无分,理智上想开了,可心里那份空落落的遗憾,却是实实在在的。
苏晚第一眼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龚丽箐看向陆远川时眼底残留的情愫。
但她并未表现出丝毫敌意,只是笑容淡了些。
陆远川这么优秀,年轻有为,长得又帅,有女人喜欢很正常。
再说,苏晚完全信任陆远川。
要知道在后世,陆远川因为70年代的婚姻存续关系,整整二十年都没再婚,也没谈过恋爱,这份刻在骨子里的专一,足以说明他的人品。
话虽这么说,当晚苏晚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审问起陆远川来,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老实交代,那个龚同志,怎么回事?”
陆远川宠溺地看着她,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还不了解我?没跟你说,是觉得这事不重要,过去就过去了。”
苏晚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窝进他怀里:“我又没说不信你,就是心里有点酸嘛。”
她才不会假惺惺地说什么“我不介意”呢。
陆远川笑了,把她搂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都是我不好,让我的晚晚吃醋了。以后我一定离其他女人远远的,这样行不行?”
“行!”苏晚仰着脸凑近陆远川,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笑得眼睛弯弯。
陆远川被她这副坦率又娇憨的模样逗乐了,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苏晚身上,驱散了那点小小的酸意。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热热闹闹的年三十、年初一转眼就过去了,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这也意味着,苏晚和孩子们该回西北了。
清晨的招待所里,陆远川将苏晚紧紧搂在怀中,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不舍:“等我,过些日子就回去。”
“嗯。”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虽然满心不舍,但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她仰起脸,轻声道:“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
“好。”
火车站人潮涌动,陆远川亲自开车送他们。
行李早被苏晚收进了空间,只留了个轻便的布包做样子。
临行前,苏晚特意交给陆远川一大罐自制牛肉干:“记得给徐同志送去,上次他尝过后念叨了好几次,说这麻辣鲜香的味道正合他的口味。”
这份心意,算是感谢他这几日当向导的辛劳。
“放心。”陆远川点头应下,郑重地接过。
月台上,四个孩子轮流跟父亲拥抱告别。
卫国和安安年纪小,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
陆睿和保国也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随着汽笛长鸣,苏晚带着孩子们登上火车。
透过车窗,她看见陆远川挺拔的身影伫立在站台上,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初春清晨的薄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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