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时是被两条温热的舌头舔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两只放大的狼头。两头半人多高青狼,毛发蓬蓬松松的挤在自己脸前,张着大嘴,露出一口尖锐呲互的狼牙,正“呱唧呱唧”津津有味的舔着他的脸。
水时猛的吓了一跳,下意识“腾”的往后一躲,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以为自己要被吃了!
两只青狼看这人竟然能动了,也吓一跳,谨慎敏捷的跳到了屋外,看着水时,又眯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
林水时也盯着两只狼,他试探的慢慢移动身体,见两只狼没什么进攻的意图,反而有些防备他,四爪连连后退,最后竟结伴跑开了!还传来“蹬蹬蹬”踩木梯的声音。
他这才敢稍微放松,四处观察起自己的处境来。他此刻躺在一处四处落灰但却保存的很完整的木屋里,旁边地上散落着捆绑自己的大红绸子,已经被撕的不像样了。
而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是一些杂物。有一些石桌石凳、骨刀木碗、皮毛麻布,但除了骨、石之物尚且完好,其余都已经破旧风化。到处落着厚厚一层灰,看起来这里已经好久都无人居住了。
水时在雪地中被冻晕后,本来就迷迷糊糊的,隐约间觉得自己被人提着,想必这山中还是有人的,而自己正是被那人救了放在这木屋中,只是可能那个救他的人并不住在这座废弃的木屋里。
而就在水时几个起身动作之间,周围便被他扑腾起了好大的灰,飞飞扬扬的,这会儿呛的他直咳嗽。
水时抬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灰,却发现手上发绿,自低头一看,他身上冻的严重的手脚、脸颊、耳朵等部位,都被涂上了一种厚厚的绿色浆液,这东西抹在身上没有丝毫感觉,还有些清甜的味道。
他将手指拿到眼前,仔细闻了闻,有一股草木的清香。想必是恩人还帮着抹了这绿液的药,才让他不至于冻伤。
所以,原来刚刚那两只大青狼,就是为了这种甜甜的冻伤草药,才依依不舍的舔自己的脸,可吓坏他了,还以为狼要吃人呢!
想到那闪着寒光的狼牙,他既怕又冷的打了个寒战。
这屋子里也很冷,但却比山下冰天雪地中,那种刺骨的严寒好上一些。即便如此,脸上被狼舔上的口水在冷天里,依旧冻着他扎着脸的疼,于是赶紧抬手抹了抹。
不知为什么,这山上反倒比山下的山村更暖和一些,不是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么,怎如今这里反倒颠倒起来,有悖常理。
想到这,水时有些迷糊,毕竟自己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以前虽然因为他的残疾程度过高,并不能正常上学。但父母请来家教,也让他识字看书。
在出车祸的前一天,他已经拿到了残疾人高考的准考证,只等身体检查后,就能去考试了。
他倒不是对上大学有什么执念,只是想让父母安心,给他们一些希望而已。可最后谁又知道命运弄人呢。
“唉”摸了摸自己如今好好的两条腿,他下了决心,既然有幸,那就要好好活着,才不枉生他一场。
可是他如今又冷又饿,等是等不了了,不知道谁将他带到这里,但还是先找到御寒之法与食物,才是要紧事。
于是水时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四处打量这间屋子。而后一叹气,实在是家徒四壁,没什么可看的。屋子里一股子霉味与灰味,好在是冬季,没什么蛇虫鼠蚁。
无法,只能出屋看看,找找有没有水源与野果,好歹充饥。
可一到门口却愣住了,这可不仅是个木屋,这还是个树屋!
这一座五十平米左右的见方小房子,被架设在一棵五人都合抱不住的古树上,离地足有十五六米。茂盛的枝条浓密的垂在房顶,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屋柱泛着油光,丝毫不见腐坏虫蛀。
门口还搭了一处平台,由木栏稀疏的围着。平台的右侧则是下梯口,是树藤修剪生长而成的台阶。
阶梯沿着古树的主干蜿蜒而下,水时想起先那两只狼定是从这处跑走的。这藤梯结构稳固又宽敞,怪不得连不惯爬树的狼,都能自由上下。
而让水时更惊讶的是,他自隆冬的雪地中来到此处,按说温差再大,入目的也应该是一片枯树才对。可放眼望去,这片树林却叶未落尽,还有不少绿叶在枝头。
他正惊奇自然的造化神功,自然却忽的迎面吹来一阵刺骨的冷风——打透了他身上的伶仃的衣衫。
阿嚏!他紧了紧四下漏风的襟领。为了性命着想,还是要生一把火。那既能取暖,又能御兽。
树屋是不能点火的,水时一想自己也没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只是平时看过些书籍电影,如今深怕一个不小心,再点了人家这样精巧搭建的屋子!
无奈,只能哆哆嗦嗦的从树屋走下来。这双腿他越用越熟练。甚至最后一个台阶,是蹦着跳下来的。
捡了些枯枝与碎草沫,水时愣头愣眼的蹲在树下,有些发愁,这可怎么点燃?
那小哥儿的记忆中,村子里的人是会用火石火镰的,无奈何眼下自己两手空空,木屋也丝毫不见这两样救命物什。
罢,最原始才最有用!他拿起从树屋里拿下来的骨刀,将糟木头挖了个小坑,又填满细碎蓬松的草绒,双手有节奏的狠搓一条削的光滑的树枝。
直将手掌磨得通红起泡,水时才在这片寒冷天地中,感受到了火的温暖……
深怕一阵风过来将火苗吹到林中,水时又费力搭起了几块石头拢住火堆。火光融融的照映着他,在这样无人的深林中,让水时倍感心安。
还没等他暖过来,山里却传来阵阵狼嗥,并伴随着野物踢踏的骚乱。水时谨慎的四处瞄了瞄,有些胆寒的多加了些柴,将火拢的更高些。
仿佛这一团热烈的火,是他在这幽寂深林中,唯一的依托。
过了好久,因为紧张,他绷紧的肌肉都僵硬了,越来越近的狼嗥声才渐渐停息,像是已经得到了心仪的战果,满足的开始了吃喝。他这才稍有放心的松开手中火把。
就在这时,忽然!前方的草丛中,两个熟悉的狼头冒了出来。天色已经擦黑,两对狼瞳隐在草木后直闪着幽光。只是看着前方的火焰,徘徊着没有靠近。
水时当即有些胆寒,只能举着火把防身。他们什么时候靠近的?自己一点也没察觉!
一人两狼,大眼对小眼的对峙了一会儿,两条青狼也不上前,只自顾喉咙间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交流。随即,耳朵一动,都低头朝向他们身后的暗林中俯首。
水时全神贯注,饥饿与紧张甚至让他有些眼花。
只见幽暗的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诡异的身影迅速朝木屋靠近,他吓的汗毛根根立起!
等那道身影出了林,被火光与熹微的日光照见,水时才将心放下了一半,那身影其实是一个身披兽皮的壮汉,肩上扛着一只满头锐角的雄鹿。
虽然看不清那人样貌,但别管如何,这好歹是个人!
水时刚要小心的与这人搭搭话,就见那壮汉将肩上血丝呼啦的鹿往地上一甩,举着一只木枪,三步两步朝他扑过来!
他手头只有火把,但反应的太慢了,壮汉迅猛的像一只矫捷的猎豹,转眼扑到眼前,虬结的手臂抓着木枪,死死钉进水时身后的树干上。
水时手上的火把“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心脏跳的“嘣嘣”响,僵硬的抬起头,却望进了一双深金色的狼目中,那狭窄的瞳仁随着光线的变化收缩或放大,低头深沉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水时永远都记得。如野兽般的强悍与冰冷,眼中没有近在咫尺的他,只有不断涌动的野性血脉。
“你,你,你是。”没等水时磕磕巴巴的问完,那人忽的站起身来,拔出钉在树干上的木枪。上边竟然串着一条灰突突的细蛇,蛇腹有青翠色,看样子毒性很强。
男人一甩,便将穿透七寸的毒蛇扔到火堆中,并站起身用暗金的眼睛看了看已经醒来的水时——这个被族群抛弃在他领地中的弱兽。
随即也不等磕磕巴巴的水时说完话,他便转身走到死鹿边,一脚将鹿踢到水时点燃的火堆一侧,而后就三步两步的没入暗林,再也没回头。
水时瞠目结舌,看着那个极其高大健壮的身影被黑暗吞没,既心惊后怕,又极敬佩羡慕。
他短短的活了20余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浑身散发着危险与野性的剽悍男人。
肢体强壮、身手矫捷,充满着自信与骄傲,仿佛值得所有山林之物臣服。
水时狠喘了几口气,闻着火堆中蛇肉被烧出的香味,才回过神来。腹中的饥饿裹挟着他,让他没时间再去胡思乱想,左右看那个人没什么恶意,还救了自己。虽然看起来像只是顺手捎带……
但他好歹还记着自己,还带来一头肥壮的雄鹿!
可水时摸了摸尚有余温的雄鹿,这东西一身坚韧厚实的皮毛,该如何下手?从前他最多只在厨房收拾过鸡鸭而已!
不过现实逼人强,他要想在这活下来,就得多思多虑,相信自己熟能生巧吧。
水时打量了一番,鹿皮最好整剥下来御寒,这些肉他一时吃不完,也得想办法保存,还要覆盖血腥味,不要引来其他食肉动物,好在好有个树屋能给他一些遮蔽。
水时正要上手操作,抬头却见那两只青狼还未跟随那人离去,依旧趴在距离自己不远的草丛中。
甚至狼目看着火堆旁的肥鹿,伸舌头舔了舔嘴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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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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