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内门后,弟子不再需要做杂役,每日只需安心修炼,修为高的则会随长老下山完成宗门任务。
内门资源确实丰厚,连日来田璞陶学习了大量草药知识和种植技术。每一日不仅要听长老讲课,还有大量修炼功课要做。所种草药全部上交,宗门缺什么就让弟子种什么,明晃晃把他们木灵根当草药库来使。
“草木之息,纳天地之灵,得自然滋养。”长老捧着简帛摇头晃脑地念诵。这本《木源说》是木灵根必背书目,据称其是练气期过渡到筑基期的核心理论。
看着那些拗口的古句,田璞陶只能看出句法结构来,修炼的道法是一点不明白,没多久就昏昏欲睡。
“田璞陶!”长老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将她吓得一激灵抬头坐起。
“你既先天灵根天赋不高,更应明白勤学苦练的道理。”长老合上手中简帛,将双手背至身后。“如今酣睡在课堂上,我讲的你都记住了?”
这刚来的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日总要昏睡几次。起初以为她是休息不好也能稍加体谅,可时间久了连周围弟子也开始跟着睡倒,如今大早上睡在课堂上,真是忍无可忍。
“你且当着大家的面背一遍。”
“若背不出,罚你抄写十遍。”
田璞陶迷迷糊糊地揉揉眼,脑中还在回想刚刚的美梦,等她反应过来长老在说什么时,满屋的眼睛已经看向她,等着她出丑。
从大脑空白到逐渐清晰,她目视前方从头诵起众人手中的《木源说》。
“草木之初,起于灵种,灵种之病不察,草木皆难成也……”
身旁弟子的神色表情起初还算正常,直到她滔滔不绝背出大半古文。
她的背诵流畅不停,没有一丝迟疑,比旁人照着书读还要顺畅。
原本拗口的字句如潺潺溪流一般从她口中徐徐道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让人置身瑶池仙境。
从未想过听人背书也是一种无上享受,长老也忘了罚她的初衷,众人静静地望着她,表情从震惊转为崇拜,而她竟一句不停地从头到尾背完了整本书。
“你……罢了,你坐下吧。”门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弟子,没想到她虽天赋低下,背书的本事却是一绝。
本想着抓着机会狠狠罚她,谁承想倒是点到了她的绝活,让她在众人前风光了一把。
长老如吃了鳖一般表情难看,一时间夸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怪罪自己好端端喊她作甚,又翻开简帛,摇头晃脑地重复起那些字句来。
田璞陶背完书只觉浑身舒畅,脑袋也不似先前那般昏沉。
她因对语言敏感,自小就能过目不忘,长大更是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语言学专业,穿越后这天赋也带着一起进了修真界。靠着逆天复读机的本事,她在同门中的名声也渐渐传开,师兄师姐都说她是“不开窍的书呆子”。
毕竟修真界以修为为尊,会背书能有什么大用,没有修为也只是废柴一个。虽然种的一手好植株,进入内门后她的修为毫无起色,在同门中更是垫底。
同门大多已是筑基期,而她无论如何都不得突破,仍是卡在练气五层。时间久了,她也不再执着,灵株还是一样的种,不过是比旁人慢一些罢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山下传来消息,一村庄爆发天花,死伤惨重,急需救援。
那日田璞陶还在草地上打坐冥想,盛惜灵匆匆跑来寻到她。
“阿陶,你听说了吗,宗门要出救助任务,各灵根弟子都要前往。”
“这事与你我相干?我们还不会御剑,宗门总不能派我们出去。”以往出宗的任务从未派到过她头上。
“那地方离云隐山极近,听他们说叫什么……永叶庄。”
“永叶庄……”
短短三个字唤醒了田璞陶无尽的回忆。
永叶庄便是天花最开始爆发的地方。这是她上一世命丧黄泉之地,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然不会踏入半步。
在疾病面前,修士与凡人无异。若不幸身染,修士因灵力运转还会病得更快。这也是她先前染病死去的原因。仅仅两日,从身体康健到奄奄一息,脸上身上起满了红疹,天花并发症让她痛苦不堪,在满目疮痍中身死他乡。
而这永叶庄离宗门不远,若是疾病传播开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祸及宗门,长老们心急如焚也不无道理。
第二日一早,她便收到通知,因村落里草药短缺,所有木灵根弟子都将前往救援。
师兄师姐们不由分说踏上佩剑不见人影,留下刚入内门的她与终茂面面相觑。两人只得徒步前往。
终茂独自起身,一声不吭将田璞陶远远甩在身后,行路又极快,不到半晌已看不到背影。
虽说御剑而行不过一瞬,若要徒步前往也要半日时间。
有前世的路线记忆,如今再次前往永叶庄,心中已大致清楚如何到达,遇到路口也不再纠结。
田璞陶戴一丝质面纱,身着淡绿色长裙,手握一支半米长的木棍,一路拍打着身前的灌木丛。
山中蛇虫出没,田璞陶怕极了长蛇,在云隐山的几年已经习惯了提心吊胆地走山路。
托熊千亦的福,她还记得那条通往永叶庄的小路。不同于大道的遥远漫长,从山间小路过去兴许只要一个时辰。
在永叶庄前方不远处,田璞陶将木棍丢进草丛里,拍了拍沾了一身的碎草。
正要向前走时,余光瞥见路边横躺一人,着装倒像是终茂的样子。
走近一瞧,终茂双眼紧闭,两手握拳,身上的草种悉数散落在地上。
田璞陶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应是没死。
“喂,终茂,你怎么了?”接连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半点反应。田璞陶将草种捡起替他收好,无奈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也不知这人好端端的怎会躺倒在庄口。
她站起身环视四周,这条路上再无旁人,连想寻人帮忙都无望。这么大个人躺在这,她一个人也搬不动,心想着进庄子里喊人出来看看。
“又来一小娘子,兄弟们上!”随着一声粗壮的吼叫,一群蒙着脸的山野强盗齐刷刷跳了出来。
“你是庄子里的人?”为首的男人开门见山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休想出去。”
永叶庄如今天花肆虐,这群不怕死的倒是堵在路口做起了强盗生意。
庄子里没染病的正是拖家带口逃命的时候,在路口被他们一劫,全家值钱的玩意都交了出去,今后日子还怎么过。
“她一个人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如劫回去给我当夫人罢!”一个黝黑的男人见田璞陶身姿俏丽,眼珠一转起了歪心思。
“你趁早死心,别打这主意,谁知道她有没有染病,回去再传给兄弟们,你我都得死。”
“老大说得对,庄子里的女人不能碰。”
“你们把他怎么了?”田璞陶指着终茂,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他中了树上掉下的迷药,今晚才能醒。”最边上的小个子劫匪得意地说道。
“老大,这穷小子身上一干二净,不像是逃命的。他俩若是一起的,这女的身上恐怕也没值钱东西。”
“呸,晦气。”
“跟她废话什么?有没有值钱货搜个身不就知道了。”两个强盗怪笑着朝田璞陶走来,眼看她身后的路就要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间,一股强劲的风将两人掀倒,不远处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持剑指向众人。
这人的衣着好生眼熟,只是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不好,是个修士,我们撤。”强盗们四散离去,眨眼间不见踪影。
男子飞落在田璞陶身前,将长剑收起。
“谢公子相救。”田璞陶拱手作揖。不知此人是什么来路,修为应是极高,那群强盗逃得飞快,定是打不过。
“是我。”男子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温润俊俏的脸。
田璞陶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男人讲不出话来。
药铺里高价收购金蝉衣,不讲一分价,次次将她草药照单全收的是他。
闹市通缉令上,“线索百两、人头千两”的魔族余孽也是他。
如今他孤身出现在永叶庄前,挥手打退一众强盗,身法更是强得可怕。
田璞陶不知他为何会在此处,这人实在太神秘。自己只是个木灵根小修,连几个人族强盗都打不过,魔族更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姑娘可是前往永叶庄?”瞥一眼田璞陶腰间的宗门腰牌,男人又将斗笠戴回头上,遮住那双寒霜般冷酷的眼睛。
“是。”
“我有一事相求。”男人微微笑着,那熟悉的酒窝又印在脸上。
田璞陶再看那张温柔的笑脸,只觉得寒毛直竖。
“永叶庄中有千年云叶果,姑娘若能寻到,我亦将高价买走。”
“你是魔族?”仿佛知道她会这样问,男子唇角勾起,笑意更加粲然,像是嘲笑她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如今庄里到处皆是云隐宗的人,还望姑娘帮忙。”男子没有回答,将斗笠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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