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安看着无章，回忆起了献祭术，无章是从英灵之果中孕育而出，他非人类，可是触碰着他的身体，很容易让她忘记这一点。

他的身体构造与普通人类并无不同，受伤了也会痛，伤口也会流出鲜红色的血，所以之前，聂兰安虽然惊叹于他卓越的体能，却也没觉得他不会死。

过不了多久，自己和他都要溺于此，而她是海妖之后，想到此处，聂兰安试探性将头伸到水中放松下来，没想到，现在在水里她也能自由呼吸。

这样的发现，让她心中的恐惧消减了一些，于是她做了个大胆的尝试，将无章平放下去，很快他就被上涨的水淹没了。聂兰安听到到水面上响起气泡声,但是没有其他的声响。

“糟糕”她心想，于是赶紧埋头进水里捞人，可是将周边都摸索了遍，她也没有摸到无章，反倒是摸到了很多湿滑的碎骨头。

短短时间，在这黑暗中，难道无章掉到网下了？聂兰安心中焦急，赶忙从头开始摸索起来这张紫藤网。

没多久，她手上身上就扎进去了密密麻麻的毛刺，那些毛刺，在水中深扎在皮肤上，摸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这张网一处被支撑开来，能容得下一人的空洞。

无章是掉下去了，她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水下呼吸，于是，情急之下，聂兰安也钻进那个洞，向下游去。

下面没有一丝亮光，聂兰安看不到，只能伸手到处去摸着，在水中，她张开嘴也无法说话，只能大口大口的被灌到嘴里酸臭的水。

游了不知多久，她触碰到了淤泥，继续摸索，她猜测是坠落物横在此处，拦截了大量的淤泥，既然无章也掉下来，很可能落在了此处，她继续摸索着，那手上的毛刺，碰到淤泥更是钻心的疼，但是，聂兰安心中迫切地想要找到无章，顾不上思考，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结果，还真让她摸到了一个温热的躯体，她赶紧将腾出一只手从其紧紧抱住，拽着奋力向上游去，拖着一个负重，聂兰安也不知游了多久，虽然早就精疲力尽，但是她一直向上看，不曾停下。

然而，不知何时开始，聂兰安感觉躯体的重量越来越轻，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累过头了，感知出错了。

于是，当她千辛万苦游回网下，试着将其举过头顶，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拖回来躯体的四肢竟然消失了，她摸索着这具躯体，只剩下了头和躯干，就像是初具人形的木雕模子。

聂兰安心中大惊，差点松开抓着躯体的手，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思定，她再次使出力气，将那具躯体从洞口送到网中，自己也游了上去。

暴雨已停了不知多久，水位已经渐渐下去，雨水冲进来了一些会发光的物质，残留在洞壁上泛起了粼粼的淡光，聂兰安借着淡光，仔细看着那具被自己捞上来的躯体，那张面孔，已经不是人该有模样了，五官好似被磨平了，聂兰安一眼认出，这熟悉的服饰，正是无章的穿着。

他是无章，一股控制不住的绝望，让聂兰安感到无比痛苦，她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无章难道要消失了？她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可是，她能亲眼看到无章的躯体正在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慢慢地失去原本的形态。

没一会儿，他的躯体就退化成了一个肉球。

聂兰安一直牢牢地抓住无章，现在他躺在其手心中，仍有余温，他的外形变成了一个圆豆豆，摸起来也不再柔软，变得坚硬了起来，过了许久，也没再变化，维持着如此外观。

聂兰安已由大哭转为啜泣，她紧紧地看着手掌心里的无章，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就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又过了许久，聂兰安才不再患得患失，她将手缓缓地合起来，手上的毛刺随着她的动作，剧烈地刺痛着，她顾不上去拔出那些细小的毛刺，猛然抬头向上望去。

头顶是一个几近椭圆形的洞口，洞壁上泛着微光，外面看着更黑了些，但是聂兰安还是隐约看见一道黑影，那道黑影对上自己的视线就闪避到旁边。

白远守在洞外，有段时间，他听不到聂兰安的声音了，等到暴风雨停了后，过了些许，突然传来女人熟悉的大哭声，接着哭声转小，后来就听不清了。他既惊讶又疑惑，经过这场暴风雨她是如何存活，又为什么会哭呢，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白远飘到洞口外，往里看去。

洞壁处泛起了微光，以至于他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只剩下聂兰安一个人低着头坐在紫藤网上，揣着手，疑似小声啜泣着。

聂兰安心中有气对外挑衅道：“别东躲西藏了，没种的东西。”

“人渣，你是连人渣都不如”

“乌龟王八蛋，胆小鬼，敢做不刚当，你就是孬种，不要脸的畜生”

白远听着洞中聂兰安不断地咒骂自己，饶是他这样的好脾气，都有些受不住了。但他还是一言不吭，不去回应。

聂兰安骂了一阵子，听不到回应，她就仍然继续骂着，不过，骂得间隔越来越长，许久才蹦出下一句。

“于小鸣，你等着，我出去一定杀了你，杀光明阳家族所有人，还有聂心言那个贱人。”聂兰安发现骂那个不知姓谁名谁的家伙，还不如骂得更具体，她不信，那人若是明阳家族的，还能忍下去。

她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一声怒斥：“闭嘴。”终于奏效了，她抬头往上看，洞外面突然亮起了，空中如白昼，聂兰安听到很多人脚步声。

白远朝着于小鸣半跪着毕恭毕敬道:“族长。”然后在对方的示意下起身，刚才那句“闭嘴”就出自于小鸣之口。

“哈哈哈哈，于蠢货也来了”聂兰安肆无忌惮继续骂着。

于小鸣对白远使了个眼色。

还没等她继续骂完，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将她从洞中拽了出来，那个人正是押送她进洞的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