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文上身后仰,一双充斥焦渴**的眼眸闯入视线,那漆黑的瞳孔里藏着能把人灼烧得体无完肤的火焰。
“可以吗?”俯首贴上柔软耳垂,苏勉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神迷离,濒临爆发的边缘,“阿静,可以吗?”
不等女郎回答,两只手便灵活地钻进白狐裘中,左臂揽着女郎的腰防止她跌倒,右手只管四处乱揉。
裴静文安静地站在原地,感受那股黏腻的湿热在她身上游弋,久旷数月的身体渐渐起了反应,内心却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我有权利拒绝吗?”她自嘲地笑了声,讥讽地说,“你又何必装模作样询问?”
苏勉落在广袖大衫系带上的手一僵,眼眸微垂,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手缓缓绕至女郎腰后将人松松揽抱住,微恼道:“不愿便说不愿,难道这两个字烫嘴?”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便动手动脚,叫我怎么能说出好话?”裴静文别开脸,轻咬下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随着她扭头,白狐裘领口稍稍敞开,凛冽寒风趁机钻了进去,修长脖颈下的锁骨被冻得微微泛红。
青年喉结情不自禁滚动,吞了吞唾液,双目幽深如墨,揽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直到把人紧紧禁锢怀中,彼此身体不留一丝缝隙。
裴静文恍若不知,鼻头轻微抽动,声音细微而破碎:“你不能这样对我。”
苏勉压抑着**,叹息道:“你到底要我如何?阿静,你不能这样折磨我。”
裴静文倚靠着青年的胸膛,不答反问:“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和林三在一起吗?”
苏勉呼吸一滞,不悦道:“为何?”
裴静文的手缠上紧实窄腰,轻声道:“在我的国家,恋人是彼此的唯一,拥有多个恋人和插足别人恋情违背公序良俗,不论男女都会受到世人指责和鄙夷。”
皇朝民风向来开放,上层权贵更是风流韵事不断,绝大多数男子广置外室,少数出格女郎豢养面首,对彼此忠贞不二的夫妻称得上凤毛麟角。
苏勉不可思议道:“竟有这样的事?”
裴静文一本正经道:“忠贞是恋人间不可退让的、最基本的原则,我相信林大哥,所以我相信被他亲自养大的林三。如果林三要是有别的女人,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他。”
听出女郎的言外之意,苏勉缓缓松开她,踱步至廊下,拾起酒壶背对女郎豪饮,随后转身,神色复杂道:“阿静,这里是大魏。”
大魏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何况他是世家贵族出身,到了年岁家里便为他安排了晓事侍女。
而后他依着喜好陆续纳了些娇娘,接着又与柳氏大婚,当然也曾养过外室,像许多大魏贵族男子一样游走于娇妻美妾之间,看她们为他争风吃醋。
他从未动过此生专宠一人的蠢念头,也厌极善妒的女郎,奇怪的是听出女郎的意思,他心头竟然对她讨厌不起来。
善妒,便是在意。
他仰头望天,退让道:“旁的妾室通房我可以遣散,柳氏十七与我结发,这六载她尽心侍奉舅姑,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内务无甚过失,品性贤良遵守贞节,我不能休弃她。”
裴静文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女子被你圈养多年,无谋生手段,你赶她们走,等于要了她们性命。至于柳娘子……我从未想过你会为了我休弃她,我没那么不自量力。”
苏勉困惑道:“阿静,我有点不懂你了。”
裴静文说道:“我并非不懂变通,只求问心无愧。”
苏勉重复道:“问心无愧?”
裴静文神色认真,说道:“我和你的地位不平等,约束不了你,只能约束自己。既然决定往前走,那我便该同过去了断,干干净净地与你在一起。”
苏勉眉梢微挑,笑问:“阿静打算怎样了断过去?”
裴静文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解下红绳手链递出去,愧疚道:“他在宫里,我见不到他,你帮我把手链和字印一并还他,也替我同他说声对不住。”
玉簪和手链,她终究还是弃了手链。
苏勉欢喜得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伸手接过手链,面上却是平静如水,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裴静文摩挲左手腕处的手环,不舍道:“这镯子是望舒送给我和他大婚的贺礼,望舒先是我的朋友,再是他的姐姐,我想亲手还给望舒,或许还能保住这段珍贵的友谊。”
女郎对友谊的执着与看重,根据她三五不时的胡言乱语,苏勉管中窥豹,并未起疑。
素雅马车停在毓德坊某处华宅外,裴静文跟随胡服侍女往花厅走去,余光瞥见近日与她如影随形的男子,手从裘衣中伸出握住粗粝掌心。
苏勉不动声色侧眸,女郎红唇轻抿,眼神既坚定而又胆怯地直视前方。
他不由失笑道:“待会儿林娘子怪你,你可以把过错都推给我。”
“不啦!”裴静文语气轻快地说,“移情别恋的人是我,动心的也是我,干嘛要往你身上推?”
和以往那些似是而非的柔情蜜语不同,这是女郎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承认她动了心。
苏勉嘴角漾起浅浅弧度,心口仿佛有一只小鹿乱撞,撞得他心跳加快,呼吸加重。
“我十八岁小弟妹今天怎么有空……”林望舒阔步走进花厅,手里还拿着一把黄杨硬木弓,汝南王高滔捧着几支羽箭紧随其后。
调侃声在她看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后戛然而止,林望舒随手丢开木弓,环抱双臂身体往后一仰倚着博古架,似笑非笑道:“与夫君的挚友手牵手,这是演哪儿出?”
裴静文面露难堪,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一点声音,苏勉忙开口解释:“此事与裴……”
“啪——”青年才说了四个字,花厅中突地爆发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花纹繁复的瓷瓶在两人脚边炸裂。
林望舒眼神轻蔑地睥睨男人,厉声道:“我要听她说,你插什么嘴?”说罢,背着手往暖阁走,“裴静文,别让我瞧不起你。”
裴静文迟疑片刻,慢慢松开苏勉,两手握成拳猛地深吸几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抬脚往暖阁靠,颇像即将慷慨就义的勇士。
苏勉担忧地唤住女郎。
裴静文安抚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受了委屈别忍着,”苏勉嘱咐道,“有我在,别怕。”
目送裴静文跟在林望舒身后走进暖阁,高滔稀奇地瞥了眼苏勉,又回头看了看暖阁紧闭的木门。
他揣着手凑到苏勉身边,感慨道:“我们草原上有继承兄弟女人的习俗,没想到中原也有,而且居然还能继承结拜兄弟的女人,到底是天-朝上国,比我们想的更深更远。”
苏勉面色一沉,正要开口还击,却见少年满脸正经,毫无讥讽之意,一时拿捏不准,索性接了胡服侍女端来的酒水,浅抿一口转移注意力。
暖阁内,林望舒懒洋洋地瘫在小榻上,扯过绒毯搭在身上,怪声怪调道:“有我在,你别怕。”
裴静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都快要烦死了,你还笑我,林三到底什么眼光,交这么个破烂朋友?”
才进汝南王私邸,裴静文便将她和苏勉间的恩怨,通过星网隔空投送给林望舒,方才花厅里的针锋相对,不过是两人演给苏勉看的戏。
好半晌,林望舒止了笑,问道:“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与此同时,星网投送:[手环给我。]
裴静文褪下手环递给她,哑声道:“我来是想问问,你能治好林三吗?”
星网投送:[你之前怎么不找我拿手环?林三情况如何,他能不能恢复?]
林望舒接了手环戴上,叹息道:“静静,我只是个医生,不是神仙。”
星网投送:[之前找你拿白送狗皇帝?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恢复九成。]
裴静文悲伤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星网投送:[只有九成?太低了,如果注射再生剂,能不能完全恢复?对了,我拿了两颗迷药。]
林望舒无奈道:“我也很不愿意接受。”
星网投送:[妹妹,九成是注射再生剂之后的概率,当然实际可能会再高一点,想要十成,我建议你求神仙显灵。一颗迷药能放倒几头牛,你悠着点用。]
裴静文哽咽道:“可是他还这么年轻,怎么能……”
星网投送:[算了,九成也行。迷药效果这么好?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哭?有点哭不出来,怎么办?]
林望舒长叹一声,伸手把人拥入怀中,有一搭没一搭轻拍女郎的肩膀,附在她耳畔恶魔低语:“你永远也回不了家。”
回家,是裴静文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撑,她靠着对家乡的思念,艰难地熬过身在魏朝的每一天。
骤然听见有人诅咒她回不了家,裴静文先是生出一股怒火,紧接着泛起有家不能回的酸涩痛苦。
想起在魏朝过的苦日子,裴静文委屈得不能自已,鼻头一酸,泪水盈满眼眶。
那道宛如魔咒的声音还在继续,像阴冷的毒蛇缠着她,绕着她。
“你会留在魏朝,永永远远。”
“你再也见不到妈妈。”
“裴静文,你回不了家。”
裴静文精神崩溃,一把推开林望舒,伏在桌案上嚎啕大哭:“你胡说,我不信!林望舒,你胡说八道,你坏透了。”
听见声响,不顾高滔阻拦,苏勉一脚踢开暖阁房门,快步上前将哭得一颤一颤的女郎拥入怀中。
他轻轻拍打女郎的肩膀,怒目而视道:“是我一意孤行,是我逼她至此,娘子要恨便恨我,她如此珍视与娘子的友谊,娘子又何必对她恶言相向?”
林望舒扯住往上冲的高滔,破口大骂:“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照顾好友妻子照顾到自己床上,建军儿瞎了眼交你这么个朋友。”
“滚,滚出去!”林望舒单手辖制住蠢蠢欲动的高滔,一手指着外面,“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把你们的破事捅出去。”
苏勉脸色阴沉,奈何此事是他理亏,不好反驳,冷冷地瞥了眼林望舒,打横抱起伤心欲绝的女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宝贝儿,别怪我。]
[亲爱的,骂得好。]
[宝贝儿,我是指那句回不了家。]
[亲爱的,我不会原谅你。]
[宝贝儿,你想办法逃走后先去梓州。]
[亲爱的,那你们呢?]
[狗皇帝对他有愧,打算把他养在宫里,得想个办法让狗皇帝放他离开,我才好帮他治疗。]
[跟有病似的。]
[以后再骂,我们梓州汇合。]
[望舒,谢谢你。]
[谢我什么?]
[再生剂的珍贵程度我知道,谢谢你。]
[宝贝儿,他爱林尔玉。]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裴静文明白。
林尔玉被冠以叛国罪腰斩于市,最难受的除了扁担花和决云儿,就是被林尔玉亲手养大的林建军。
林望舒坚信林建军会为林尔玉报仇,所以她痛快地给了再生剂。
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裴静文心下稍安,埋在青年怀里的脑袋左右摇动,拿他的玄狐裘当手帕擦拭眼泪。
苏勉轻抚女郎的后脑,温声道:“等过几天林娘子气消了,我陪阿静再寻林娘子。”
裴静文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青年,郁闷道:“她说她看不起我,说我见异思迁,说我寡廉鲜耻,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苏勉宠溺道:“好,不见就不见,”紧紧抱住女郎,“阿静冰清玉洁,心地善良,是她不配做阿静好友。”
裴静文依赖地环着青年的脖颈,身体前倾把人抵在马车角落,呜咽道:“阿勉,我在大魏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苏勉眼带笑意,轻哄道:“阿静有我就够了,我会永远陪在阿静身边。”
回到二进小院,裴静文亦步亦趋跟着苏勉,就连青年沐浴时,都要隔着屏风牵着他的手,精神像是遭到重创,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
苏勉又喜又忧,喜的是女郎总算把他视为唯一的依靠,忧的是女郎突受刺激性情大变,必然损伤身体。
夜里,裴静文第一次清醒时宿在正房寝室,整个人都缩进青年怀中,多愁善感道:“我只有你了,阿勉,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婀娜身躯隔着两层薄薄寝衣贴上来,苏勉被勾得春心荡漾,想做些什么,又顾忌她的情况不敢动作。
苏勉按下**,耐心哄道:“当然,我会一直陪着阿静。”
裴静文高兴地拱来拱去,仿佛听不见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支起上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苏勉缓缓抬手,正要扣着女郎的脑袋加深这个吻,女郎躺回榻上闭眼睡去,身侧很快传来轻浅而又均匀的呼吸声。
“哪有你这样的?”苏勉撩起床幔,借着烛火微光打量酣睡的容颜,“冤孽,真是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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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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