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宇做了一个绮靡、荒诞的梦，梦境仿佛是缪斯酒吧那一夜的镜头重放，可不同于那一夜的是，那个人叫他的名字：小宇。

这次，他叫的是小宇，他记得，他记得那个梦，它，太过真实。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左思的床上，窗帘拉着，遮住外面刺眼的阳光。他的四肢百骸都在酸痛，稍稍一动，便扯痛身后某个隐秘的地方，那里，火辣辣的感觉令他一下子回想起梦境。

他用手捂住眼睛，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那不是梦，是现实。那个曲明浩，一定是在酒里下了药。

身上干干净净，穿着睡衣，是左思给他换的？他倒醒得早，经过昨晚那场激烈的“运动”，他还有力气？

楚凌宇，你是什么材料做的？经过这两次遭遇，你竟不觉得悲哀吗？他默默自嘲。

他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慢慢坐起来，疼得一皱眉，小心挪到床边，下来，趿了拖鞋，一步步往外走。

左思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书房门关着，看来他在里面。

他移过去，到门口，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左思沙哑的吼声：“蛐蛐儿，你个混球！我要灭了你！你竟敢给我下药！你把我当成什么，把小宇当成什么？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你，你竟然害我……我……”

他猛一拳头砸在桌上，那声音震得楚凌宇心肝一颤。他几乎是本能地一脚踹开房门，然后，他听到“啪”的一声，左思的手机掉在桌上，左思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从来没有见过左思如此狼狈：他的两边脸都肿着，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眼睛有些红，像是刚哭过。

他僵在那儿，右手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目光躲闪着，头和手都垂了下去。

楚凌宇替他捡起手机，瞥了一眼，发现手机并未挂断，他拿过去听，里面传出曲明浩的声音：“我真心觉得那孩子很适合你，人长得好，还会照顾你。人家吧，也是富家公子，年纪还比你小，可他主动愿意照顾你，肯定是对你有意思，你说对不对？”

楚凌宇把手机递给左思，示意他听。左思错愕地睁大眼睛，忘了难堪。然后，他像牵线木偶一样，傻愣愣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我虽然称不上阅人无数，也不是Gay, 可看人的眼光，有时候比你准。谁叫你当局者迷呢？我可是旁观者清。我跟你说啊，你可别为了一棵树，错过一片森林。不，不对，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说呢？应该说，你别一叶障目，看不到真正值得你追求的人。”

左思慢慢抬起眼皮，看了楚凌宇一眼。那个英俊的男孩，除了面容有些疲惫，神情坦然。

“我说左二，你在听么？”

“我在。”

“你这家伙，刚才吓我一跳，我真怕你为这件事跟我绝交。”曲明浩讪讪地笑，“我虽然，咳咳，使了点手段，可我是真心为你好不是？”

左思苦笑：“我知道了，我自己解决。”

“要不要我上门来向楚二少赔罪啊？”

“不用。”

“你声音那么哑，是昨晚太辛苦了？”曲明浩嘴欠地加了一句。

“浑蛋！你等着，别让我下次见到你！”左思虽然在骂，可怒气已经减弱。

曲明浩自然听出来了，嘻皮笑脸地打了个哈哈，两人几乎同时挂了电话。

左思仍然不敢看楚凌宇，涩声道：“小宇，我……”

“你手上伤了，在流血，先包扎一下。”楚凌宇伸手拉住他的左手。那只手刚才砸在桌上，鲜血流了出来。

左思被楚凌宇牵着，到客厅，被他摁在沙发上。他去拿了药棉和创口贴，擦掉血迹，贴了两个创口贴。

左思呆呆地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暗骂了自己几百遍禽兽。

“脸上是怎么回事？”男孩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脸上，眼里带着怜惜，还有微微的责备。

“我……”

“自己打的？”楚凌宇问。

左思掉转头，越发狼狈。

楚凌宇半蹲下去，平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掠过一丝模糊的笑意。那笑容像隔着玻璃看窗外的烟火，朦胧而美丽：“这不是第一次。”他轻轻吐出一句话。

左思瞬间石化。

“第一次是我们在缪斯酒吧。”楚凌宇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渐渐变得明朗，“你喝多了，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你……你……”左思的睫毛颤抖着落下，他眼里的痛楚像水纹般一圈圈扩大，最后化为惨淡的笑容，“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怪你，我知道那种渴求、那种思慕、那种得不到的彷徨和苦痛。你没有错，只是爱错了人。”

“左思，我理解你，你只是爱错了人。”

只是隔了一天，他从楚凌歌和楚凌宇两人口中听到了相同的话。

眼前的男孩，笑容像干净的阳光和空气，温暖着他、滋润着他。他没有唾弃他、鄙视他，相反，他还在包容他、安慰他。

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小宇！”他站起来，伸手拥抱他。

楚凌宇在他耳边低笑：“你身上全是汗味，去洗个澡吧。等你神清气爽了，再出来和我谈。”然后，他看到左思的耳朵发红了。

原来，这个自命风流的“浪子”还会害羞？

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悄悄塌陷了一块。唇角，划过温柔的笑容。左哥，你可知道，我是怎样地爱着你啊。你那些伪装的快乐、伪装的放纵，让我心疼。我从一开始加你□□，就抱着接近你的目的。

你并不知道，你在我的“计划”之中。

他放开手：“我去给你拿衣服，顺便自己也换身衣服。”

他转身进左思房间，左思看着他的背影，恍惚觉得，他那样对他就像妻子一样。

他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进浴室去洗澡。

然后，他听到楚凌宇进来，把他的衣服放好，洗脸刷牙。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看到楚凌宇已换了一身休闲的服饰，像个典型的大学生，朝气蓬勃。

“左哥。”楚凌宇拿着一支药膏，“擦点在脸上吧，消肿的。我今天答应了要去看小辞，你陪我去吧，脸上肿着可不行。”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亲昵、几分撒娇的味道，左思竟然觉得手足无措。于是，又傻傻地看着他给自己上药，最终憋出一句话：“你哪来的药膏？”

“我啊？我老去参加危险运动，当然要多备些消肿化淤的药膏了。”

“小宇，以后别老玩那种高危运动了，我担心你。”

“好。”这人不知道他在关心他吗？依然是傻傻的表情。

“小宇……”

“嗯？”

“我……”左思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昨晚对不起，我自控能力太差了。”

“我也不行啊，否则我应该打晕你的。”楚凌宇道，“对了，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

左思呆住，昨晚他说，他说喜欢自己。可那是真的吗？会不会是因为药力的缘故，他胡言乱语？

猪！楚凌宇在心里骂。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会这么宽容吗？

“我记得，你好像叫了我的名字，不是那个人？”他仿佛不确定似地问。

左思无地自容：“我，我不记得了。”刚说完，见楚凌宇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他赶紧道，“可是，我会负责的。”

“负责？”楚凌宇扯了扯嘴角，“我是男人，又不会有什么后果。”

“不！”左思一把握住他的手，坚决地道，“小宇，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伤了你两次，如果不能回报你，我太不是人了。”

楚凌宇摇摇头：“我不要你的回报。”

“不，不是回报。”左思结结巴巴地道，“我不会说话。我，我其实想说，我也很喜欢你的，我，我们可以谈谈看。”

楚凌宇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内心深处：“那么，到我暑假结束，让我看到，你的真心，还有，我们的希望，好吗？”

左思郑重地点头：“好！”

楚凌歌又在医院里，楚辞已经能够坐起来，只是仍然带着那种简易的输氧管。如果长时间不带，他仍然有些胸闷。但按夏元夕的判断，最多再用两三天，楚辞就可以出院，在家里治疗了。

楚凌歌昨晚在家又修习内力，并且独自到后院树林里练了一遍前世的剑法，还捡石子当成暗器，打落香樟树的树叶。

一切仿佛水到渠成，练起来毫不费力。楚凌歌为自己能够迅速追赶楚辞而高兴。

楚辞见少爷愈发光彩照人，便知道是他修炼武功的结果，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这两天那个叫娟子的护士没有出现，楚辞问少爷，少爷果然说，是他请夏元夕把她调开了，因为他不想有人妨碍他们的“两人世界”。

提到这个，楚辞就忍不住想起陆煜。要是陆小姐知道他和少爷的事，她会怎么样？

“这两天她不在。”少爷又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着道，“否则我会当面跟她说清楚的。”

楚辞背后发毛，这人果然有读心术？

“你啊，眨眨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少爷戏谑地捏他脸颊，“什么都放在脸上。”

有这么明显么？楚辞纳闷地想。

“知妻莫若夫。”少爷冒出来一句。

这句话让楚辞的脸上迅速升温：“少爷，我是男的。”

“谁规定妻子一定要是女子？”少爷强词夺理。

“妻子的妻，这个字本身就是女字底的。”

少爷气得：“你这么较真干什么？老跟我顶嘴，我要惩罚你。”

惩罚……便是落下一个吻，一个宠溺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