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像游魂一样飘进停车场，摸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觉得那张脸异常丑陋。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左思，你个禽兽！那是你好朋友的弟弟，那个阳光一样明亮干净的男孩，你对他做了什么！

可是，他回他短信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而且还跟他开玩笑。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酒吧的服务员看错了？也许，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隐约记得，自己一直抱着一个人，可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头痛欲裂，宿醉的感觉真难受，尤其是在这样纠结的时候。

回到家，刚刚泊好车，管家余伯就奔了过来：“小少爷，你回来了？昨晚你去哪儿了，一夜没回来。大少爷打了你三次电话，你都没接，大少爷气坏了。”

左思道：“我看到了。”有三个未接来电，想想也知道他哥被气成什么样了。

“那你怎么不接？”

“我喝醉了。”

“难怪脸色这么难看。”余伯又心疼起来，“我去给你泡杯茶，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一股子味道，快去洗洗吧。”

“我哥呢？”

“大少爷和苏小姐去旅游了，一个叫裸心谷的地方，我听都没听过，他自己开车的。”

左思扯了扯嘴角：“我哥这个工作狂，平时叫他休息他都不休息，现在竟然主动带苏丽雯出去玩。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他们去几天？”

“明天回来。”余伯看看他的脸色，“小少爷，苏小姐人不错，虽然年纪小，可很懂事，很有股子大家风范。我看大少爷和她在一起很般配，容我多句嘴，兄弟再好，迟早要分家的，你对大少爷太依赖了……”

“余伯！”左思低喝，脸色有些冷，“你想多了。我从小受他管束、被他教训，我还会依赖他？”他抬头看看天空，天气真好，“不过你提醒我了，兄弟迟早要分家的。我是时候另外找地方搬出去住了。”

余伯懊悔不迭：“小少爷，是我说错话了，你看我这老糊涂，我说的什么呀。你千万别搬出去，被大少爷知道，我担待不起。”

左思笑：“好了，余伯，您不至于这么怕他吧？放心，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他拍拍余伯的肩膀，“我进去了，身上难受，我要洗澡。”

洗完澡，吃过早饭，左思捧着茶杯，在阳台上枯坐了足有一个小时，然后他出门去寻找房源。临走前，他发了条短信给他哥：“对不起，哥，昨晚我喝醉了，跟朋友在酒吧里睡了一晚，让你担心了。祝你和未来嫂子玩得愉快。”

他哥没回。

他想，他的“故态复萌”，一定伤透了他哥的心。

原来，改邪归正什么的，全是自欺欺人。

楚凌宇也补觉去了，他已经心力交瘁，跌下去很快就睡着了。楚辞看着他躺下，才走出客房，他面上什么也没有露出来，可是心情却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久久不得平息。

二少爷不让他碰他的衣服，他坚持要自己洗，这，似乎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二少爷是二爷唯一的儿子，如果他是同性恋，那就意味着二爷就绝后了。二爷是军人，他能够接受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吗？他会不会拎起枪来，一枪把儿子毙了？

连老爷这样大权在握的家主，都一辈子隐藏着他的秘密，而少爷，这位现任的家主，又是那样憎恨同性恋。

白嘉木拿这个来要挟他，他掌握的，肯定比他说的更多。他为什么对楚家的情况如此了解？

为了二少爷，他必须去应白嘉木的约，可是，他又不能说出原因来。

“你有心事？”那人敏感地扫他一眼。

楚辞想，少爷身上难道装了雷达？他明明在网上看金融信息，怎么就觉察到自己有心事？

“没有啊。”

“没有你心不在焉的？”

“我想出去走走，又怕少爷不同意。”

“出去走走？”

“是啊，外面天气这么好，少爷今天不上班，我想上街玩玩……”楚辞摆出十分委婉的语气和表情。

“准你半天假，下午你去吧。”楚凌歌大方地道。

“谢谢少爷。”

楚辞给白嘉木发了短信，白嘉木回：“下午两点，你到我家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下午，楚凌歌睡午觉，楚辞出门。等他刚走，楚凌歌打了个电话给端木彦：“端木，追踪小辞的位置，告诉我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端木彦没有追问原因，只是简单地答：“是，家主。”

楚辞走出香蜜湖的范围，才叫了出租车，说了声：“去白家大院。”

阆然市没有出租车司机不知道白家大院，这四个字本身就带着种神奇的色彩，像古代的深宅大院，里面住着的人非富即贵，或许，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家做娱乐业和房地产，“夜之声”是阆然市最大的娱乐会所，而“汇金中心”、“帝景豪苑”、“君临新城”等著名的住宅小区，都是白氏房地产开发的。

白嘉木在他的小会客厅里，喝着冰啤酒，悠然地等楚辞到来。

“少爷，楚辞来了。”聂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白嘉木说了句，示意聂威拉上门。

楚辞进来，用敏锐的目光四下里扫射了一遍，白嘉木噗嗤一笑：“怎么？怕我暗算你？”

楚辞抿紧唇。

“请坐吧，要不要喝点冰啤？”白嘉木摆手示意，耳朵上的耳钉程亮，晃着他的眼睛，令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午后阳光下的猫。

“不，谢谢。”楚辞坐下，“白少，有什么话请快说，我请了假出来的。”

“不急，不急。”白嘉木笑吟吟地道，“我先给你看段视频。”他拿起遥控器，摁下开关，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正在跳着劲舞，跳得酣畅淋漓，每个动作都充满节奏感，令人忍不住想跟着他跳起来。

那是楚凌宇。

他的背景是酒吧，很多人手里拿着酒杯，另喝边观赏他的舞姿。然后，他看到左思。左思坐在卡座里，一个人喝着酒，喝得很快。

楚凌宇的目光一直在看向左思的方向，而左思也在看着他，只是，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他，看着更远的地方。

画面一转，楚凌宇楼着左思往楼上走，左思整个人贴在楚凌宇身上。

白嘉木关掉视频，唇角带着饶有趣味的笑意：“你看，你家二少爷看着左思的目光，里面有满满的爱意。”

“你胡说！”楚辞沉声斥道，“他们只是朋友。”

“如果是这样，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呢？”白嘉木伸手扳过他的脸，目光直视着他。

楚辞猛地拍掉他的手，白嘉木吃痛，看自己的手背，已经被打得通红。他从没被人这样冒犯过，顿时火起，扬手一巴掌扇过去，楚辞用手掌挡住，冰冷的目光瞪着他。

白嘉木邪邪一笑：“看来，你是想让我把这段视频送给你家少爷了？”

楚辞腾地站起来，冲向电视机，双掌齐挥，掌风凌厉，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台电视机连同下面的电视柜一起被击得粉碎。

房门砰地被推开，聂威闯进来：“少爷！”看到眼前的情景，惊得呆住。

白嘉木眼里泛起火焰一般浓烈的光芒，可只是刹那间，他脸上布满肃杀之气，冷笑道：“你以为毁了这个，我就没有证据了吗？我既然放给你看，自然留着后手。还有。”他声音低下来，似嘲讽又似戏弄，“我告诉你，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内容，你没看到。”

聂威虎视眈眈地盯着楚辞，他手里握着一支手枪。

“为什么要害二少爷？”楚辞怒吼，“你明明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要利用二少爷？”

白嘉木唇角挑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是你害了他！”

“你什么意思？”楚辞睁大眼睛。

“我只想证实你是不是我弟弟，而你一再违逆我。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违背我的话。不管你是不是我弟弟，我都要教训你。”

白嘉木大吼一声：“来人！”门外又闯进三个彪悍的男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把枪。

连同聂威一起，四支枪，对准楚辞。

白嘉木拿起手机，向楚辞晃了晃，还是刚才那段视频。“看到没有？”他问，目光像盯上猎物的野兽。

楚辞眼前发黑。

“抓住他。”白嘉木喝令手下，其中两人分别抓住楚辞的左右手，把他牢牢扣住。

白嘉木转到楚辞身后，低低地道：“要是想息事宁人，你就乖乖的，不要试图反抗。”

白嘉木扯下自己的皮带，折叠起来，甩了两下。他向聂威示意，聂威上来，脱了楚辞的上衣，那两名人高马大的汉子依旧死死摁住楚辞的肩膀。白嘉木猛地挥起皮带，一皮带抽在楚辞背上。

楚辞疼得一抖，咬紧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白嘉木扬起皮带，一下下抽在楚辞背上。皮带着肉的声音听着令人发颤，可聂威和那三名手下都像木头人似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连抽了足有二十几下，楚辞觉得背上的皮肉已经肿起来，伤处像泼了滚油一样剧痛。他出了一身冷汗，可脊背仍然挺得笔直。

白嘉木抽完，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脸，表情又恢复了平和，甚至连声音都柔和起来：“挨打的滋味怎么样？”

楚辞撇过头。白嘉木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了一下，眯起眼道：“敢毁我的东西，这一顿皮带算是轻的。楚辞，你记住，以后，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我面前，你只有听话的份，否则，我会打到你听话为止。”

楚辞抬头盯着他，目光清冷：“打也打了，那段视频，请你删掉。”

白嘉木呵呵一笑：“我白某人虽然睚眦必报，但还是守信用的。”他拿过手机，当着楚辞的面，把那段视频删了，又打了个电话，叫电话那头的人删掉视频。

然后，他又向聂威示意，聂威掏出一个针筒，扎进楚辞的手臂，取了一筒血。

“放开他。”白嘉木下令。

那两人把楚辞放开，聂威把楚辞的上衣丢给他，楚辞忍着痛，穿好衣服，冷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白嘉木坐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地道，“阿威，给他上药。”又对楚辞道，“让你这样回去，倒显得我太无情了。”

楚辞只觉得背后发冷，如果这人是自己的哥哥，那他宁可是个孤儿。

“你是不是在想，最好我不是你的亲人？”白嘉木又看透了他的心。

楚辞握紧拳头，瞪着他，半晌吐出一个字：“是。”

白嘉木笑了：“我们白家人身体里流的都是狼血，你也是。”

“我不是！”楚辞咬牙，“我是楚家人。”

“很快就会见分晓的。”白嘉木微笑，“我的弟弟。”

“你！”

“嘘……”白嘉木制止他的抗议，“别激动，你主子那边的事，我知道的很多。我想要挟你，有很多手段可用。不过，今天我的目的只是要取你的血，还有，好好教训你一顿。你如果再跟我犟，我会把你毁坏的东西寄一张索赔单给你主子，看他会不会袒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