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亲口承认

楚凌歌走进来,一步步走到楚辞身边,站住。楚辞只觉得他的目光像利剑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钉在那儿。

“是谁给你这个胆,让你敢冒犯表少爷?你当我这个主人不存在么?”他的声音不高,可每个字都带着强烈的震慑力。

楚辞得用尽全力,才能支撑自己站在那儿,他不动也不语。

楚凌歌一指门口,咆哮:“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面壁思过,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楚辞一躬身,退了出去。

威廉脱力般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想起刚才楚辞的样子,心里仍有余悸。

他苍白着脸,这次倒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感到后怕,颤声道:“表哥,我,我以为在你家里是安全的,没想到,这狗东西,他,他真是胆大包天!因为我跟表哥说了他的龌龊心思,他恨死我了,半夜三更跑来质问我,还想打我。”

楚凌歌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让你受惊了,晚上把门窗锁好。至于楚辞,我会教训他的,明天让他向你道歉。”他顿一顿,声音略微下沉,“只是,狗东西三个字,我不想再听到。”

威廉怔住,脸上阵青阵白:“表哥,你……”他愤愤不平地,“你还在维护他?你明知道他是那个贱人的儿子,他还对你……”

“不要说了!”楚凌歌喝住他,他胃里翻滚起来,面色很难看。威廉看到他这样子,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他装作抱歉的样子,低声嗫嚅:“抱歉,表哥,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是楚家家主,应以大局为重,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楚凌歌侧转身,一半脸对着威廉,另一半脸落在阴影中,威廉懊恼地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我留下他,要看看柳舒把儿子放在我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另外,我要惩罚柳舒,这种惩罚,要通过他儿子来完成。我会让他——”他一字字道,“痛得刻骨铭心,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终生。”

威廉僵住,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本想让楚辞离开楚家,这样,他就可以有机可趁;可没想到,表哥不仅没有赶走他,反而要留在身边折磨。

楚凌歌没有看他的表情,他留下一句:“睡吧。”就走出客房,把房门轻轻拉上。

在这段时间内,楚辞一直“面壁思过”,他想起很多事,想到蓝鸽子的那一夜,想到少爷不慎与他“接吻”的那一次,想到少爷对他说“你是我们楚家人,我要保护你”时温柔的声音,想到少爷抽他耳光时愤怒的表情,想到上辈子死时的悲痛,想到在孤儿院重新见到少爷时的惊喜,想到松林大师……

松林大师,您让我顺其自然,可现在,威廉已经把我逼到了绝境。我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为什么不承认呢?这本来就是我的真心。我俯仰无愧。无论少爷如何判我的刑,是死是活、是流放还是驱逐,由他吧。

当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悬着的心落了下去,他决定,直面少爷的审讯,直面自己的感情。

楚凌歌坐到沙发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很疼,连眼睛都跟着疼了。还有胸口,像有一团火滚上滚下,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焦了。

楚辞悄悄站起来,到里屋,从少爷的床头柜上拿了茶杯,倒满水,送到他面前,无声地在他面前跪下,垂下眼帘。

楚凌歌没有喝,他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揪得死紧,他漆黑的眼眸喷着火,喷在楚辞脸上:“没有我的命令,你敢起来?”他的声音已经哑了,脸色暗沉,皮肤毫无光泽。

“少爷。”楚辞抬起头。他抬起了头,用清亮的、毫无杂质的目光看着少爷,他柔声道,“您喝点茶,润润嗓子。”

楚凌歌拿起那杯茶,猛地朝楚辞脸上泼去:“谁准你抬头?低下去!”

茶水从楚辞头顶、脸上滴滴嗒嗒流下来,他低下头,怔了半晌,又慢慢重新抬头。他漆黑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目光却像黑曜石一般明亮,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少爷,您在害怕,您害怕面对我,是不是?”

楚凌歌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沉着脸,一言不发。楚辞站起来,到内室,倒了杯水来,放到少爷面前,重新屈膝跪下:“少爷,我是您的仆人,我的命运掌握在您手里。请听我说完这番话,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凌歌被震动了一下,这些话,听来像是古人说的。可从楚辞嘴里吐出来,他觉得异常自然。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么说话的。

楚辞见他没有发作,便继续说下去:“少爷,我的确喜欢您。”

楚凌歌勃然变色。这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跟楚辞亲口承认有着天壤之别。楚辞给他的冲击力,远远大于威廉的转述。他几乎惊呆了。

“少爷,我……”楚辞还想说下去,可楚凌歌当胸一脚把他踢翻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楚辞,声音像含了冰碴子一般,“楚辞,你给我听着,把你刚才说的话吞下去,烂在肚子里,我只当没听到。”

楚辞胸口剧痛,喉咙口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挣扎着爬起来,站起身,与少爷对视。

在看清他脸色的一瞬间,他猛地一震。他从他眼里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痛苦。

可是那表情消逝得太快,他几乎来不及捕捉。

楚凌歌恢复了冷面:“楚辞,收起你的心思,记住你的身份,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你、别、逼、我、下、狠、心!”

吐出最后七个字,他拿起茶杯,转身进了内室,把房门关上,从里面上锁。

楚辞回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回味着他刚才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少爷对他仍有怜悯之心,他只是痛恨同性恋,他连想都不愿想,更拒绝接受自己的“表白”。

他想戴着面具,把他的心思屏蔽在外。仿佛,只要不揭开这个面具,他和他仍然可以像现在这样共处。

少爷,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的心思,是长在角落里、长在阴影中的一株小草,它不会开花结果,更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它只想默默地站着,看您花园中姹紫嫣红的风景。

您可以不管不顾地走过,您可以无视它的存在啊!

楚辞站回到角落里,以保镖的姿态。泼在他脸上的茶水很快干了,他慢慢闭上眼睛,将身子靠在墙上。

楚凌歌睡着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一枝箭呼啸着从他眼前射过,他听到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他知道那枝箭没有射中他,可是他左胸剧痛,像是一颗心被整个儿挖去了一般。

他听到自己在凄厉地嘶吼,他叫着两个字:“小辞——”他从梦中惊醒过来,一头冷汗。

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楚辞冲进来:“少爷!”“嗒”的一声,床头灯被打开,灯光瞬间洒在楚凌歌脸上。

那张脸苍白如纸。

“少爷,您怎么了?”楚辞完全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切地问,“您做噩梦了?我听见您在大喊。”

楚凌歌抬起眼睛,眼神还是迷蒙的,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噩梦,但是想不起是什么梦,他哑着声,喃喃问:“我喊了什么?”

楚辞听见了,他听见少爷在喊“小辞”,那声音像野兽的嘶鸣。他来不及思考,就踢开房门闯了进去。

“我没听清楚,少爷。”他说谎了,他不想告诉他,他在梦中叫他的名字。小辞这两个字,现在已成了少爷心中的禁忌。

可是,他为什么喊他的名字,喊得那么凄厉?他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梦见他?小辞这两个字,是少爷心中的阴影吗?

他不知道,他不想再揣测。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他已释放了自己。

楚凌歌倒下去,他太累了,倒下就重新睡着了。楚辞看到他满头的汗,便去拿了毛巾,用极轻的动作,悄悄给他擦掉。

然后,他回到外间,回到他的位置,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这对他并不是难事,在古代,他早已养成习惯,就算睡着了,他的感觉也是异常灵敏的,他会在任何时候,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的时候跳起来。

第二天早上,楚凌歌下楼,对乔适道:“我房间里面的锁坏了,乔叔,请叫人修一修。”

乔适点头。他看到楚辞跟在少爷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面瘫似的毫无表情。以往,每次看到他,都能看到他脸上阳光般俊朗的笑容。

他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主仆俩之间像隔了无形的屏障。

威廉也起了,他走进餐厅的时候,看到楚辞站在外面的走廊里,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他挑衅地看他一眼,可是楚辞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威廉嘴角挑起一丝傲慢的笑意,他走进餐厅,跟楚凌歌打了声招呼:“表哥,早安。”

“早。”楚凌歌道。

“表哥,你昨天说,要叫楚辞向我道歉。”

楚凌歌对一旁伺候的云朵道:“叫楚辞进来。”

威廉坐下,眼看着楚辞走进来,他的蓝眼睛里闪动着幽幽的光,像一只眼睁睁看着天敌逃脱的野兽,充满得不到的恨意,还有试图重新猎获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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