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军都督府
即便不断取舍只选了最值钱、最便于携带的金银贵物,但赵家的财富依然不是仓促间能随便带走的。装了两个沉甸甸的大包裹,当赵玉儿带着杏儿赶到后院宽阔处时,褚山早已率领一支骑兵肃立等候。
褚山本人身着玄黑铠甲,身后三十名精锐士兵,手持长刀,腰挎军弩,背负长枪与弓箭。各个壮硕,人人如龙。却大半都是常服,没有着甲。马匹也远远超过三十,似乎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带出来了。都被带上了口笼,发不出一点声音。
除了贴身丫环杏儿,赵玉儿再没有带任何人。然而,褚山却带来了一个人——她那个年仅十四、脸上还带着懵懂与惊恐的弟弟赵秉洛。
赵玉儿只是目光与褚山短暂交汇,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这褚山比自己想的还要有能力一些。
赵玉儿心里暗衬。‘虽然我从头到尾只是命令,没有给过任何解释,但是这种急切的布置,想瞒过褚山这样的老军伍确实不太可能。’
褚山沉稳忠心,但绝对不傻。不管对于赵清璃给他的任务他信不信,但是他依然选择带上了赵秉洛——赵清璃是赵家嫡女,但赵秉洛也是赵家独子。
赵玉儿此刻选择完全信任这位忠勇的牙将。至少之前的行动褚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可靠,赵玉儿此时不会在意。甚至这本是赵玉儿授权的——她说过褚山可以带上府里的任何东西。
褚山下马,从牲畜堆中给她牵来两匹空马。
赵玉儿以前只在旅游的时候骑过马,但幸好赵清璃将门出身,弓马娴熟。好歹有着肌肉记忆。
将两个包裹缚在其中一个马鞍后,赵玉儿将浑身发抖的杏儿扶上另一匹马,随即自己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杏儿身后,用双臂将小丫环牢牢护在怀中。杏儿将脸埋入赵玉儿的衣襟,原本和谐的赵府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杏儿不懂,只能在小姐身边寻找一点安全感。
距离预定的两刻钟还有些时间。做完这一切,暂时得以喘息的赵玉儿,决定向褚山稍稍透点底,以便他更好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恶战。
“褚山。”她声音故作低沉,当着将士的面,显得自己更沉稳。
“末将在。”褚山立刻回应。
“问你个问题,”赵玉儿尽量让语气平静,“假如,有军队围住了都督府,你带着这三十名弟兄,会怎么突围?”
褚山闻言,浓黑的剑眉微蹙,沉吟片刻,反问道:“谁的军队?多少人?”
这人的严谨真是刻在骨子里。
赵玉儿心中无奈,只得细细想了想小说中的描述,给出一个大概数字:“就当是……五百人吧,长锦城卫军那种水准。”
褚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走出去。”
“没了?”赵玉儿一愣。
“没了。”褚山语气平淡,却带着百战老兵的绝对自信,“那些城卫军,见到我们逃跑都来不及,何须突围。”
这就是沙场骁将的骄傲吗?
赵玉儿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按照正经打仗的章法来。”
褚山这才正色道:
“要按战阵之法。先以弩箭三轮齐射,压制府门外敌军。然后开府门,三十骑分左右两翼,着甲重骑在前冲锋,清空门前巷道阻兵,轻骑随后以弓弩散射两侧屋顶与高墙之上的敌军。”他顿了顿,似乎害怕不够严谨,又估量了一下:“若确实是五百城卫,但战意坚决,我军应该要如此反复冲三轮才能歼灭。”
这番应对极为有条理,听起来攻守兼备。赵玉儿毕竟一个穿越者,对于古代战阵之术了解不多。她完全没想到,褚山言语间透露出的,根本不是被动突围,而是以绝对劣势的兵力,主动击溃多十数倍的敌军!
“嗯,”赵玉儿压下心中的惊讶,出口赞扬了一句,“没想到你不止勇武,还是个帅才。”
“末将不敢当,”褚山立刻低头,语气依旧恭敬,“骑兵营中,随便拉出一个都头都可以做到。”
陈朝军制,五人一卒,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都,百人一屯,五百人一营。自比一个都头可见褚山的谦虚。
这家伙能力不错,但真是死心眼。或许我做的太过残忍了?
赵玉儿心中泛起了犹豫。
‘如果提前把一切告知,不自己擅作主张,交给褚山来做的话,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
褚山的可靠与能力超乎她的预期,这让她心中产生了迟疑。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褚山抬头看了看,沉声提醒。两刻钟是赵玉儿自己定下的时限。
赵玉儿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彻底抛诸脑后,她所做的抉择,正是因为她知晓的真相,远比褚山看到的更多、更可怕。
她对褚山重重点头。
褚山会意,立刻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后掷向一旁堆放杂物的空房。提前浇了油的木头遇上烈火,轰然一声,火势瞬间蔓延,将整间房都烧了起来。
“走水了!快跑啊!”
“后院!后院走水了!”
按照赵玉儿之前的命令,府中管事们虽然恐惧,却也开始声嘶力竭地呼喊,组织仆役向外逃散。赵府内部顿时乱成一团。
然而,这混乱仅仅持续了片刻功夫!
府外,原本只是隐约可闻的喧嚣,骤然出现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随即就是兵刃撞击声和凄厉的惨叫声!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向赵府,将那些刚刚逃出府的仆役毫不留情地砍翻在地!
即便心中早有预料,但当这血腥的围杀真正降临,听着那密集得不像话的厮杀声,就连一贯沉稳的褚山,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他经验丰富,听着赵府附近的脚步和军令声很快心里有了估算。
“不对。”他侧耳倾听了片刻,语气严肃,“不止五百人。”
赵玉儿心头一紧:“多少?”
“听这动静,至少八百人以上,应该是两个满编营。而且不是城卫军,要更精锐。”褚山的声音低沉。
“都督...都督他....”褚山难得主动询问了赵玉儿问题。
单纯的带着希冀的目光看过来,灼得赵玉儿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沉稳内敛的汉子,在确认危险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父亲的安危。
赵玉儿脸色难堪,死死攥着缰绳。不知道如何解释的她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
褚山没有说话,火光映着他的眼睛带出晶莹的光点来,虎目含泪!随即他伸手戴上一个黑色的铁制面罩,没有更多动作,但一人一马只是立在那里,就有一种森然气势开始在他身上浮现,透出一股渗人压力。
两人简短的交流间,随着都督府这边的围杀出现,长锦城各处都隐约传来了厮杀和骚乱的声音。赵玉儿的果断行动,显然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敌人原有的部署,使得这场宫变引发的清洗,提前并更猛烈地爆发了。
形势果然如同小说中描述的那般凶险。赵玉儿神色复杂回望自己的周遭:
三十余名忠心耿耿的士兵,几十匹牲畜,两包金银贵物,这就是她拼尽全力,能从这必死之局中带走的全部了。
至于府中其他的亲眷、仆从……府外那毫不留情的屠杀声,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大火和逃散的人群应该分散了不少敌军的注意力,突围,就在此刻了。
“褚山,”赵玉儿的声音带着些控制不住的微颤,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交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出城,南下,过天南关!”
“末将,领命!”褚山在马上一抱拳,面罩下的声音铿锵有力,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一挥手,三十名精锐骑兵如同一个整体,瞬间动了起来,阵型变换,将赵玉儿、赵秉洛和杏儿护在中心。
“铿!”褚山拔出了腰间的战刀,雪亮的刀锋出鞘,声音如同炸雷:
“众儿郎,随我——破敌!”
”杀!杀!杀!”
三十对一千!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