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正对着床铺,一轮圆月就挂在天上,小玉睡觉爱踢被子,白嫩的脚丫一脚就踹开了,露出圆圆的肚皮,谢晋无奈,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有几天没有打坐,这会儿刚盘上腿,一股磅礴的力量从丹田处爆发,谢晋只得忍耐下来,慢慢运转吸纳,鬓边细碎发丝无风自动,几次差点控制不住冲出体外,很是辛苦才将这几天吸纳的精气慢慢归纳,浑身出了一层汗水,伤口也不知是药膏得作用,还是那股精气运转所及之处,已经不疼了。
谢晋正待要躺下休息一会儿,一个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仔细看去,一个人影立在客栈院中,白衣飘飘,很是仙风道骨,的亏今日月色好,才能看的清楚,而他对面却是一个黑衣人,黑衣黑鞋,除了手中一把亮的吓人的剑,几乎全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黑衣人率先动了手,一把长剑直逼白衣,气势如虹,那白衣人也没见如何动作,只是用手中折扇轻轻别开剑芒,两人很快战至一处,动作之快,如今谢晋也只能看清三四分,只见那黑衣人出手狠辣,每一剑都直逼要害,剑法之纯熟精妙简直让谢晋大饱眼福。
白衣人只在手中持一柄折扇,大开大合之间格挡攻击,明明动作看上去如此简单,却又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化对方伶俐的剑势于无物,两个人就在客栈院中小小的方寸地上,展开攻势,谢晋一面看,一面对比自己的剑招,简直是不堪入目,季长风倒是说过,天下剑招万变不离其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剑道,他只是领进门的那个人,谢晋的剑道还需要自己去悟。
这短短的几分钟内,黑衣人已经出招几十次,白衣却悠自如闲庭信步,谢晋都替他灰心丧气,又一次拆招之下,黑衣人伫立在院中一口水缸上面,剑指水花,倾泻而下,纷乱的水滴里,剑尖再度指去,谢晋不由得为白衣人捏了一把汗,只见那白衣人不闪不避,只一把折扇缓缓打开,轻轻一拂,纷乱水滴尽数被扇回水缸,发出“叮咚”的声音。
那剑尖却在此时直抵白衣人胸口,“你输了。”黑衣人开口,却是个女子,语气平淡,跟她凌厉的剑毫不相符,剑芒所到之处,一朵鲜红的血花盛放在白衣之上,美不胜收。
“呵,输便输了。我梁某人输得起。”带着三分笑意,白衣男子也开了口,仿佛受伤的不是他。闻他此言,黑衣女子拔出剑来,谢晋分明看见男子身形随着剑去晃了一下,随即又站的笔直,那一个踉跄就像是错觉。
“既如此,那就请梁公子不要再来纠缠碧梳。”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收了折扇纳入怀中,那女子见状,也收了佩剑,一个纵身跃过客栈屋顶不见了。
“神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炸响在谢晋耳畔,“小玉!”小丫头正一脸兴奋的盯着窗外,谢晋扶额,他肯定是看的太入神了才没发现小玉已经醒了,“哥哥,有神仙飞走了!”谢晋忙捂住她的嘴,“你怎么醒了?”此时那院中白衣人还没走,如此静谧的环境下,小玉一声娇喝,有心人想必都听见了,谢晋看着小丫头兴致勃勃的样子,有种想教训她的冲动。“刚刚才醒的,好热呀。”谢晋又看到那被子被她踢得七零八落,一阵无言。
二人僵持间,门扉“吱嘎”一声打开了,只见那胸口染血的白衣人提着两瓶酒,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打开了从内上栓的门,一派自然的走了进来,“不必紧张,小兄弟,你也看了许久了,陪我喝杯酒如何?”说罢还冲小玉眨了眨眼,谢晋原本全身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些,“公子言重了,小子不会喝酒,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吧。”小玉躲在谢晋背后,探出个脑袋,这白衣服的叔叔真好看,不过没有哥哥好看。
梁子江也不理会谢晋说的话,点了烛火,倒了三杯酒,“到底还是少年人,没吃过红尘的苦,小丫头你陪我喝吧。”说罢拿了一杯准备递给小玉,却被谢晋接过,鼻尖嗅到一股清列的果香,“果酒?”梁子江一楞,“你想喝烈酒?”说罢挠了挠头,“我还以为小孩喜欢喝果酒呢,要不要喝我这个?”谢晋嘴里抽搐了一下,面对这样的高手,如果他想做什么,谢晋怎么做都是徒劳,想清楚这一点,他坐在了梁子江对面,小玉也下了床,兴致勃勃的坐在谢晋身侧,她还是第一次见哥哥这个样子。
“不用了,就喝这个。”他以前多少也喝过啤酒撸过串,季长风和周晏来他家蹭饭没少喝酒。
“来,你也喝。”梁子江拿来另外一杯放在小玉面前。
“舍妹还小,就不喝了。”谢晋给了小玉一个眼神,让她睡觉去。
“哥哥,你眼睛怎么了?”小玉看看哥哥,又看看这个大叔。
谢晋扶额,小玉完全没搞懂他的意思。
梁子江自己先喝上了,低头睨着白瓷杯盏,一派孤寂落寞之感。
“你可知那黑衣女子是何人?”
“不知。”谢晋抿了一口果酒,滋味儿醇厚。
“呵,她是我结发妻。”
“……”
“只因为别的男子她便对我痛下杀手。”说到这里,梁子江抬头喝了口酒,眼睛里似带了一层雾。
“疼吗?”小玉看着白衣叔叔胸口的嫣红,和哥哥的伤口很像。
梁子江继续倒着酒,手有些颤抖,心下苦涩,想不到第一个关心他的居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
“不疼。”梁子江端起酒杯,以他如今功力,不是他谦让,她又怎么能伤的了他,不过心里是真疼啊。
谢晋沉默的配合他,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伤心事,让这人居然找小孩子喝酒。
又一杯酒下肚,小玉偷瞄哥哥一眼,有些馋,谢晋无法,拿手指沾了点酒,塞她嘴里,又甜又辣的酒水进口,温润的小舌头围着谢晋的指尖打了一个转,“哥哥,还要。”小丫头理直气壮,谢晋叹了口气,把自己喝剩下的半杯给小玉,自己拿了那杯满的。
梁子江看着面前的兄妹俩,有些郁闷,他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咳咳,我还没说完呢。”
面前两兄妹,一样的姿势抱着酒杯,一个眨巴眼睛满脸求知欲,一个泰然处之无欲无求。
“那你接着说。”谢晋开口。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小玉笑的开心,小脸红扑扑的。
梁子江咬了咬牙,又灌了杯酒下去。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
梁子江开始不喜欢李碧梳,是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那个时候天下动荡,所有武林门派,武学世家都被朝廷打压,武林式微,不是沦为朝廷走狗就是被铁血镇压。
他从原本的天之骄子变成了见不光的存在,是她陪在他身边,经历了父母早亡,四面楚歌,在那段最难的日子里,他恨自己生不逢时,怨天尤人,他对她很不好,仗着她的喜欢,肆意伤害。
其实在那些伤害背后,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后来才发现,没有人能够永远站在原地等你,哪怕是曾经最爱你的那个人。
一纸休书早就写好了,他只是没想到那个可以为了他和全世界为敌的女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签下她的名字。
那一刻梁子江毫不在意,直到身边没了她的存在,他才逐渐后悔,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做夫妻三年,他纠缠她三年,可惜,一切都晚了,他的小梳回不来了。
说到最后梁子江痛哭流涕,丝毫没有了翩翩公子的风雅俊秀,伏在案桌上。
谢晋不懂,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劝解,只觉得这人有些可笑,当初既然弄丢了,现在又想找回来,实在是费解,不过他的酒还算好喝,小玉喝完那半杯早就睡着了,托了那酒的福,也不踢被子了。
梁子江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他可以察觉出这孩子不平凡,似乎练过武,原本以他的手段该带回宗门里好好调教,出不了几年,又是一个好苗子。
末了,看着躺在榻上那个娇软的小女娃,终究是罢了。
“好好对她,别像我一样,把她弄丢了。”梁子江踉跄着踏出房门前,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晋也喝了不少,脸上泛着红晕,栓了门,抱着小玉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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