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尽时,丝瓜藤在篱笆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李叔的草鞋碾过院坝碎石,肩头锄头还挂着田埂的艾草,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大江媳妇,听说今儿有红烧肉,可别藏着掖着!”柱子哥裤脚沾着池塘的青苔,手里却攥着把新鲜野芹,笑嘻嘻地从竹篱笆缺口钻进来:“顺路摘的,给二婶添个凉菜!”
八仙桌上早摆开了阵势。粗陶碗里的红烧肉颤巍巍泛着琥珀光,浓稠酱汁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葱花在热气里打着旋儿,勾得人直咽口水。翠绿豆角段煎得焦香四溢,金黄煎蛋蓬松得像朵云,边缘卷起的脆边在暮色里泛着油亮。最惹眼的是二叔踩着木梯从阁楼搬下的陶坛,棕褐色坛口的荷叶刚掀开,醇厚酒香便混着粮食的甜香,撞得满院都是醉人的气息。
“快坐快坐!”二婶系着蓝围裙旋风般转出灶台,手里瓷盘盛着刚出锅的酸辣土豆丝,油星子还在滋滋作响,“大江媳妇买的好肉,不吃三碗饭不许走!”话音未落,李叔已经摸出酒碗摆在桌上,铜制碗沿磕出清脆声响。柱子哥利落地摆好筷子,木桌被挤得满满当当,连桌角都摞着腌黄瓜的青瓷碟。
“干!”酒碗相碰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男人们仰头灌下烈酒,辣意冲上鼻尖,爆出震天的笑声。李叔拍着桌子直嚷:“这酒比镇上老酒馆的还够劲儿!”柱子哥被呛得直咳嗽,却还举着碗要和二叔拼酒。院坝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酒香,连篱笆外的狗都蹲在墙根直晃尾巴。
角落里的小木桌成了孩子们的战场。二婶特意给李文、勇哥、荣哥盛了冒尖的白米饭,还把红烧肉最嫩的肉丁挑出来堆成小山。“慢些!没人抢!”二婶刚擦去李文嘴角的酱汁,三个小家伙又为最后一块肉丁争得面红耳赤。勇哥挥舞着沾满油渍的手,绘声绘色讲编草蝈蝈时被蚂蚱咬了手;荣哥涨红着脸,非要掰扯追蝴蝶摔进草垛的壮举。李文笑得直打滚,连米饭粒都撒在了蓝布衫上。
月光爬上屋檐时,酒坛早见了底。八仙桌上零星散落着啃净的骨头,几碟剩菜却还冒着热气。李叔打着饱嗝,非要帮林清收拾碗筷,粗糙的手掌把瓷碗擦得锃亮。二婶打着哈欠往灶台添最后一把柴火,火光照得她围裙上的补丁都泛着暖光。
李文歪在二叔怀里睡得香甜,小脸上沾着酱汁,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夜风掠过篱笆,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两家的灯火隔着丝瓜藤相互映照。这一场热气腾腾的宴席,把岁月里数不清的帮衬、说不尽的情谊,都熬成了比酒还浓、比肉还香的人间烟火。
“娘,昨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是你二爷爷二奶奶和我一起送你回来的,怎么了?”
“没事,我还以为我自己走过来的””
“砰砰砰”
“是谁?”
“大嫂,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欣喜。
林清赶忙拉开木门,只见小妹李梅背着竹篓站在门槛外,鬓角沾着山路上的野花瓣,发梢还凝着晨雾,显然是一大早匆匆赶来。“大嫂,我来看下你们房子!”李梅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林清侧身让李梅进院,李梅踩着青石板跨进院子,竹篱笆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裤脚。她的目光扫过整个院子,只见墙角新垒的柴火垛码得整整齐齐,松枝还带着树皮清香;窗下新砌的菜畦里,湿润的泥土中,小白菜苗在晨风里轻轻晃动,生机勃勃;门楣上褪色的门帘已换成蓝底白花的新布,竹篾帘子下还垂着串晒干的红辣椒,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泽。
走进堂屋,李梅更是眼前一亮。原本破旧的土灶旁,新添了个结实的木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碗筷和陶罐;墙面脱落的地方被细心修补好,里屋的竹床也换了新草席。
房子虽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各种物件摆放得恰到好处,真正是五脏俱全,足够林清两母子安稳居住。
“大嫂,这房子收拾得可真好!”李梅忍不住赞叹,眼里满是惊喜,“没想到短短时间,就大变样了!”
林清嘴角扬起温暖的笑意,目光柔和:“多亏了二婶二叔和乡亲们帮忙,里里外外全靠他们操心。昨儿请客吃饭,也是想着好好谢谢大家……”她的声音轻柔,话语里满是感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过,每一份帮助、每一次关怀,都让她倍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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