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莘想不明白,她的母亲从未这样作践过她。
她虽然出生于医药世家,但是从未有人因为她是女人而对她不敬。
今日所见的婆婆明明穷的什么也没有,却如此作践女人,高抬男童。
左莘不理解,一贫如洗的家轻女重男搞等级制度是为了什么?
煮好的饭左莘草草吃了两口,她今夜没什么胃口。
左莘走到昏迷的女人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女人头发干枯的像秸秆,整个人干瘦无比,给人一种生命流逝之感。
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男儿摔死,对她的刺激一定很大吧。
“可怜的女人。”左莘喃喃自语。
方木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她活了三十多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见过不少。只是这个女人受了刺激,醒来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如今也只好护着她了,总不能扔下不管了吧?方木还是做不到如此绝情的。
“方婶,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方荣有些心疼这个女人,也许同为被尖锐地轻视过的女人吧。
方木再次查验了女人的情况,“她太虚弱了,可能会昏迷几日。”
“她这么虚弱,昏迷几日不吃饭会不会直接死掉啊?”方非看着干巴巴的女人,身上脂肪就那么点,能顶用吗?
方木认为可能不太顶用,“熬些米汤吧。”
方荣马上接过了这个活儿,她希望这个女人可以醒来,她也好奇女人醒来之后的反应和行为。
此时方非使劲儿挠着自己的头,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手指甲缝里都沾上血了,“娘,我的头好痒啊,我能不能剃个光头啊!!!”
方非很不习惯古代的长发,每次洗头都很麻烦,她穿过来后才发现洗头比洗身体还要花时间!!!
留这么长的头发简直就是酷刑!
况且她每日练武,到处游玩,每次都要出一身汗和一脑壳头油。只要想到要洗头发她就拖延,想要逃避。
古人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啊!难道是想用头发上吊吗?
自我毁灭系统?
省了买吊绳的钱?
方非想不明白。
和方木认识这么久,方非知晓方木是一个开明和爱孩子的女人,她肯定不会束缚在“长发代表热爱母父”这种糟粕思想里的!
方非见方木稍微愣了一下,又解释道,“娘,我不喜欢长头发。”
方木闻言笑了,“你的头发你自己做主,只要你身体健康,这种小事不需要经过娘的同意。”
方非听到这话便欢呼了起来,“娘,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方弋见状便也想要剪发,现在水这么宝贵,她不想浪费水来洗头发。
于是乎,在方木剃头师傅的高超技艺下,出现了五个短寸头。
“凉快!”方非摸着自己的头皮,莫名地开心。
方弋则文艺多了,“我的头皮终于又见到了月亮。”
徐婷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剪这么短的头发,她感觉自己脱掉了某种束缚,虽然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总之……感觉不一样了。
左莘察觉自己的头轻了不少,“以前不觉得,如今剃头后像是把帽子摘了下来。”
方荣则摇头晃脑地走来走去,“嘿嘿,从来没想过剃头,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做了。果然我们在一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还挺开心的!”
方木见她们五个都很满意,便把自己的头发剪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曾剪过寸头,那个时候真是肆意生长,不畏世俗的目光。”
“娘好酷啊!”方非简直不敢相信方木一个古人竟然敢做这么新潮的事情,这即便在现代也不是绝大多数女生能拥有的选项。
“这有什么酷不酷的,自己的头发又不是别人的头发。”方木轻飘飘地说。
“你不怕别人说你吗?没有人说你吗?”方非连问。
方木回想了起来,“嗯……说我?当时好像确实有很多人辱骂我。啧,真是不理解,又没砍他们的头,他们那么激动干什么?像得了急病一样,赶着去投胎!”
“那你……不害怕吗?”方非小心翼翼地问。
“怕?怕什么?”方木疑惑,“他们只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当面屁也不敢放。有些不长眼的想贬低我,被我打了一顿就服帖多了。哼!人就是贱皮子,你对他们越狠,他们越听话!”
方木有实力,才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有意见先切磋切磋,谁的能力强听谁的!
“哇~”众人赞叹,“很厉害。”
“其实就是这样的,你好欺负别人就会来欺负你。”方木细细解答,“你一旦成为弱者,就会吸引坏人。”
方非想起之前,她总是讲礼貌,妄图通过对别人礼貌来让别人礼貌对待自己。可是,结果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别人一直试图找到她的界限在哪里,一直挑战她的底线,直到她忍无可忍。
“娘,要是我早知道就好了。”方非可怜兮兮地说,曾经没有人教她这些道理,她只能在一次次的实际生活中自己去理解,去感悟。
可是,每个体会到的道理都承载着她的痛苦。
“傻孩子,现在知道也不晚啊~”方木温柔地说。
方荣把熬好的米汤盛出来晾着,“她昏迷着,一会儿直接往嘴里灌吗?”
“要把她上半身扶起来,不然会呛着。”方木提示道。
一夜安稳,次日众人继续赶路时发现路上的尸体被咬的乱七八糟。
“恶人自有恶报!”方荣对着它们骂。
女人的女儿昨夜被方木埋在了房子旁边的大树下,希望她安息。
三日后女人才醒了过来,只不过她出了点问题。
“你们是谁?”女人不认识眼前的人,当时方木救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太清醒了。
方荣递给她一杯水,“你先喝点水,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我们救了你。”
女人刚醒来,嘴里确实很干,便接了水喝下。她听到方荣的话有些疑惑,“救了我?”
女人接下来的话让方荣震惊,“你不是男娃,你是赔钱货!赔钱货,娘说女儿就是赔钱货。”
女人一开始看到方荣是寸头,以为她是个男娃,毕竟女娃不会做如此大胆的事情。结果这么观察下来,发现她居然真的是女人。
方荣深吸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什么赔钱货!女人生下来就是货物吗?”
“生下来?对了,我的女儿呢?我刚生下来的女儿呢!”女人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车厢里,“这是要去哪里?我的女儿呢!”
“你不记得了?”方荣发现女人似乎失去了一些记忆。
女人冷静下来,她记得她跟着丈夫一家逃旱灾,她抱着女儿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她的饭越来越少,没办法喂养女儿了。
然后……婆婆把她的女儿扔了。
“我的女儿被婆婆扔在了路边,我要去把我的女儿捡回来!”女人激动的想站起来,但是她太虚弱了。
“然后呢?你的女儿被婆婆扔在路边之后发生了什么?”方荣引导着她。
“然后?然后……我把女儿抱了起来,然后……啊!我的头好晕。”女人又昏了过去,片刻后她又醒来了。
这次她醒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方荣不知道怎么安慰,便也没出声。
马车快马加鞭地走着,等到了下一个城池,可以看到城下的空地上摆了许多粥棚发放免费的粥。粥棚前排着满满的人,她们饿得面黄肌瘦,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要是能进城就好了,城里不缺吃喝。”
“只可惜钱不够啊!唉……”
“只能绕着城往前走,或者就在这里熬了。不知道这里还能发多久的粥,我让我儿媳妇去领粥她现在还没回来,真是个蠢女人,什么事都做不好!”
“人太多了,怎么不让你男儿去领?”
“这是女人干的事情!怎么能……”
方木没有听下去,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罢了。
方木发现许多逃旱人围在紧闭的城门口,“究竟怎么回事?”
方木下车查看,原来是入城每人需交五十两银子,
方木不禁心寒,五十两银子才能买命,穷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她看到旁边一家人凑钱要送孙男进城,“孙男,你活着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我们老了,活不活都无所谓。”
旁边站着的孙女儿似乎并不觉得这样做有问题,她没有争取自己的权利。
孙男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便头也不回地拿着银子跑了。
方木轻叹,虽然这样的事她见过许多,却每次都能生出些无力感。
罢了,她只是一介凡人,只能改变自己和孩子们的命运,其她的人……希望她们早日醒来。
方木回去告诉孩子们情况,她决定要进城。
女人这时候开口,“我没有钱,你们把我放在城门口吧!”
反正她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了。
“那你就先欠着。”方木的语气冷酷且不容质疑,女人一瞬间回到了被婆婆支配的恐惧中,不敢反抗了。
方木让孩子们把马车驾到旁边的林子中,她先前看到十几个女人在这里休息,如今她们还在这里。
几人把剩下的水搬到了地上,方木对着女人们说,“这里有些水,你们拿去喝吧。”
说罢,几人便花钱进了城。
女人们非常感谢方木的慷慨,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回报她。
进城之后仿佛城门口的景象都是幻境,城里果真是什么也不缺的,一道城墙隔绝了两个世界。
城外哀嚎痛苦,城内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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