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慢慢睁大眼睛,从目瞪口呆,到恍然大悟,最后淡定地抿住了嘴。
“世子,拿着五十万两银子来跟我玩儿,是不是太贵了?”她冷静问。
顾澜一笑:“在我心里,区区五十万两银子,连你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顾澜拿着五十万两银子入股,了解了瑞芙祥的内部运营,又松懈了裴掌柜的精神,从而给她布了个局。
他那个代理人,早就失踪了,现在没人能证明顾澜也是瑞芙祥的股东。
顾澜看着夏恬阴晴不定,变幻不停的脸,心疼道:“你千万别急!你急病了,心疼得还是我!”
夏恬深深吸了口气,压住自己的怒火。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能不能不要扯进瑞芙祥?”
顾澜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可不行,我说了要让你无路可走,瑞芙祥就是你的退路,我当然要给你断个干净!若是哪天你一个不高兴,乘船出海了,我到哪里去找你?”
夏恬心中大为愤恨。
又一时怀疑,顾澜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忍不住伸手摁住了自己的腹部。
结果顾澜误会了:“是不是饿了?知桂,知桂!赶紧找点吃的拿来!”
夏恬看他的脸色,暗地揣测,他还是不知情的。
否则他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那你便痛快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夏恬冷冷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脸上盯出两个血窟窿。
顾澜哎地一声叹息,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我哪里敢想怎么样?我只求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别老想着逃跑!”
“瑞芙祥是我的心血,你若是毁了它,我不会原谅你的!”夏恬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顾澜歪着头看她:“救它,也不是很难,你点点头,我就让瑞芙祥解封,一切如常!”
“我点点头?你就会信我?”夏恬冷笑道。
顾澜深深叹了口气:“你这个小妖精,小骗子,我哪里敢信你?我得把你抬进顾府,才好放心!”
说了大半天,周旋了这许久,说到底,还是要抬她进府!
夏恬忽然生出了一阵滑稽之感。
这里是外书房,夏恬很熟悉。
顾澜,她也很熟悉。
兜兜转转这么久,她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还是要面对着过去的顾澜。
夏恬的胸中,涌起了一股宁折不屈的倔强怒火。
夏恬一甩,甩开了顾澜的手,退后了三步。
“顾世子,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跟林更生,马上就要成亲了。”
顾澜微微眯起眼睛,闪出危险的信号。
“你说谁?林更生?”
“是啊!我们两个都是自由之身,且没有长辈,自己就能做主成婚!”夏恬特意灿烂一笑:“到时候,我会请世子来喝一杯喜酒的!”
顾澜的目光如刀剑一般锋利,在夏恬面上扫了几个圈,似乎在判断真伪。
“哼!你早已经是我的人,林更生不介意穿我的旧鞋吗?”顾澜铁青着脸,一声冷笑。
夏恬眼中满是轻视:“世子想说这样的话,羞辱我,大可不必。你看,”她讥讽地笑了,“我早说过,我长得这么美,不在乎的人多得是!”
顾澜刚开始还能好声好气地作弄夏恬,此刻却反被气得破了防,七窍生烟。
“那瑞芙祥呢?你就不管了吗?”顾澜厉声道。
“比起瑞芙祥,当然不做妾更重要!”夏恬微微一笑,站起身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顾澜,你知道我最不受威胁!瑞芙祥你爱玩儿,便拿着玩儿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瑞芙祥,说白了也不过是夏恬反抗命运的工具。
若是为了工具屈服,那就是本末倒置,夏恬也明白有取有舍的道理。
顾澜盯着夏恬出门的背影,心里一阵烦躁,忽然抬手一挥,把桌子上茶盏扫落了一地。
他胡乱取了件袍子一裹,大踏步地出门。
“知桂,进宫!”
月朗星稀,夜半时分,林更生从宫门口出来,坐上了马车。
他又在宫里待了整整一天。
“她在干嘛呢?”他心里胡乱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这么晚了,她一定睡了。”
“啪!”前方忽然传来响亮的鞭声,紧接着林更生的马车一停。
“是顾世子……”林家的车夫低声道。
林更生淡定地掀开了车帘,仰着脸,看着杀气腾腾骑马而立的顾澜。
“世子,有什么事吗?”林更生淡淡地笑。
顾澜阴恻恻地问:“夏恬说,她要跟你成亲,有这回事吗?”
林更生有些诧异,因为夏恬说过,直到上船那一天,都要保密的。
不过既然夏恬说了,自然有她说的道理。
所以他淡定回答:“是啊,世子,我们要成亲了。”
顾澜啪地空甩了一下鞭子,喝问:“你明知道她是我的人!林更生,你想死吗?”他咬紧牙关,恶狠狠地威胁。
林更生仔细瞅了瞅他,看起来那件事夏恬没说啊。
他轻轻喟叹:“世子,你不珍惜她,还不容许别人珍惜她吗?”
顾澜气急,差点儿从马上跳下来:“我不珍惜她?我还不珍惜她?我命都可以给她!”
林更生微笑摇头:“可是她不要你的命,世子,你难道从来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他微微垂眸,轻声道:“我不但会娶她为妻,还承诺于她,此生不会纳妾,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他抬起头,镇定自若:“世子,若你也能如此对她,我自会退出。”
顾澜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绝不把她让给别人!她只能是我的!林更生,现在是什么局面,你我心里都清楚!混乱之下,死个把人,完全不是什么大事!”
林更生轻轻笑了:“世子,你可别小看了她。没有林更生,只怕将来也会有李更生、王更生。你杀得过来吗?你就算都杀了,她的心不在你这,你能防着她多久?”
顾澜居高临下,林更生抬头仰望,可是从气势上,两人隐隐已经反转。
林更生轻轻道:“世子,你还是把她放了吧。”
顾澜手不禁微微发抖。
把她放了吧?
“狗屁!”
他被打得溃不成军,只能爆一句粗口,落荒而逃。
顾澜失魂落魄地回到甘芙居。
他不甘心,就此一败涂地。
知桂都看在眼里,只能替自己的主子心疼。
“二爷,从小林医馆,传出来一个消息,可能跟姑娘有关……”知桂低声道。
林更生很谨慎小心,但是他拿药、熬药,最后总会露出破绽。
夏恬回到芙园时的状态,并不比顾澜更好。
她在顾澜面前,从来都是姿态高高的。
依仗的,不过是顾澜喜欢她,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顾澜可不喜欢瑞芙祥。
瑞芙祥是夏恬的心血,她嘴上说得那么硬气,心里却疼得滴血。
回到芙园,已经很晚了,听说裴掌柜在芙园一直等到掌灯时分才离开。
夏恬本来想着无论多晚请他来商议一番,可是禁不住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她实在坚持不住,吃了一副安神药,衣裳都没脱,胡乱歪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
醒来之后,夏恬只觉得全身酸痛,浑身无力。
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那安神药药劲儿太大,她虽然睡得时间长,却并没有睡饱的清爽感。
夏恬在温泉里泡了半晌,又酽酽地喝了一盏浓茶,终于精神了起来。
她现在不能倒下,也没资格倒下。
“让枣儿去请裴叔来!”她吩咐杏儿。
杏儿答应了下去,过一会儿又忧心忡忡地回来。
“姑娘,你昨晚睡得沉,不知道外面有多乱。昨晚外面街道上全是兵,个个执着火把,见人就抓!”
夏恬微微皱眉。
她对朝政不熟,但是也隐隐感到要出事。
她迅速打起精神,召集芙园的下人管事们,一一下达命令。
先是芙园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若是有必要,就从相对隐蔽偏僻的角门出入。
然后让厨房想办法多屯些食物,不管市价多少。
第三、将芙园的小厮们也组织起来,混编入护卫之中,总分成几队,昼夜不停的值守和巡逻。
最后,夏恬把芙园现有的现银都拿了出来。
“若是局面混乱,我也不会让你们白白拼命。这里的银子,大家人人都有一份,有家室孩儿的多分些,家有花甲父母的也多分些。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也会照顾你们的家人。只希望真遇到困难境地,大家能彼此互助,共同应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夏恬对这些下人一直不错。
大家看到夏恬这样冷静,且安排妥当,混乱不安的心也就跟着安稳了、
唯有去请裴掌柜的枣儿迟迟不归,急得夏恬坐立不安。
等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快到申时,枣儿才急匆匆一脸恐慌地一个人回来。
“姑娘,裴掌柜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枣儿惊慌失措道。
夏恬大惊,立刻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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