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裴掌柜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他。后来还是瑞芙祥的一个伙计先找到了我,他跟我说,裴掌柜被抓之前,让他转告姑娘,千万别冲动,好好保重。只有姑娘好好在外面,才能想法子救裴掌柜和瑞芙祥!”
夏恬脸色难看,站起来来回回踱步。
为什么抓裴掌柜呢?
按理说,也应该来抓自己来对。
毕竟全京城都知道自己是瑞芙祥的大股东。
“还有,姑娘,知桂给我传话,说是,说是大人,在食为天等您……”枣儿低下头。
怪不得,这就很清楚了。
还是顾澜。
他昨日用瑞芙祥威胁自己,看着不太好使,所以才对裴掌柜动了手。
说起来也怪,只要是对上顾澜,夏恬自然就冷静镇定,智商上线了。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杏儿,多宝阁最里面、那个锦盒里有件东西,找出来给我。”
夏恬乘着马车出门,一路上看到一队队铠甲分明的士兵穿梭走过,很多铺子酒楼都关了门
不过好在没人来为难夏恬的马车,她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太子府。
她递了帖子,直接求见太子,附在帖子上的,是当初在明州,太子送给她的那块暖玉小鱼。
她属实不愿意招惹太子,但是她现在没办法,如果不想去求顾澜,那就只好来求太子了。
很快,太子府有知事来回话。
太子进宫了,连带着太子妃侧妃们都进宫了,不知何时才会回府。
五公公也不在府里。
夏恬扣着手指。
那就没办法了。
杏儿喃喃问:“姑娘,咱们要去食为天吗?”
夏恬点了点头:“先回芙园,换件衣服。”
往日热闹的食为天,今日冷冷清清,夏恬一进门,食为天的掌柜已经恭敬地迎了上来:“世子在天外天等您。”
顾澜一身玄色银纹紧身戎装,站在三楼食为天的窗前,向窗外下方的街道俯瞰着。
街道上,一队队士兵穿梭而过,偶有骑兵驰奔。
顾澜眼睛在看着,心里却没看。
自从昨晚知道了那个消息,顾澜的心,就如同一颗被冻得死硬的冰坨子,一下被扔进了沸腾的油锅里。
又冷又热,忽冷忽热,冷热交替。
冷的时候,那冰冷死硬、带着硌得生疼锋利的冰碴子,真是令人绝望。
热的时候,又滚烫灼人,恨不得立刻燃起冲天的大火。
顾澜一时想仰头大笑,一时又想大哭一场。
一颗心被来回磋磨,就快揉熟了,冒出火星子来。
他一晚上没睡,不是睡不着,而是忙碌着、做着各种事。
可是,顾澜就跟夏恬相反。
他遇上别人,都能心狠手辣、果断决绝,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一转眼就能想出无数个点子。
可是唯独对上夏恬,他就算做了再多的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仍然心中惴惴不安,就是心虚没把握。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听到身后的房门响了,然后是一股他无比熟悉的体香,淡淡地若有若无地袭来。
他深深地、迷恋地吸了一口。
是她来了。
顾澜慢慢转过身。
随后,顾澜整个人,都失了魂。
极淡极淡的粉,很淡,却又很粉。
那样轻柔完美的颜色,如梦似幻,似真似假,比天上的白云还飘渺,比飞舞的樱花花瓣还柔软,那样的不真实。
夏恬的人,就裹在这一团淡粉中,散发着比粉色还柔和的光辉。
这样的粉,只有她能压得住。
因为她更粉,更白。
顾澜好像陷入了一场虚幻臆想的美梦当中。
他痴痴地望着那个梦中的人,轻轻缓缓地靠近,情不自禁摒住了呼吸。
他怕呼吸重了,就会把她吹走。
直到夏恬轻轻偎依进怀里,那样的温软,顾澜才稍微回了神。
夏恬在他耳边轻笑:“你没想到,我偷偷把这件裙子买回来了吧?”
这件裙子,是当初他与夏恬共同看中的。不知道夏恬什么时候买回去的,今日是第一次上身穿。
“我穿着好看吗?你喜欢吗?”夏恬凑在他耳边呢喃,声音中宛如有着魔力,诱惑着顾澜。
顾澜低头,抵住她的唇瓣,心不可自控地狂跳,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狠狠地撕碎她,把她揉成粉末,吞进肚里,才能永永远远地血肉相融,永不分离。
“顾澜,你不就是想要我吗?放了裴掌柜,我便给你,好不好?”
夏恬继续施加着她的魅力诅咒,柔软的手指,轻轻划过顾澜的胸膛,继续向下,感受到他的战栗。
可是顾澜的眼神,却从迷离逐渐清明了。
他轻轻推开夏恬,捉住她到处捣乱的手。
“夏恬,你要沦落到以色侍人了吗?”虽然是裴掌柜,虽然是顾澜的算计,但是看到夏恬为了其他的男人,这样来求他,顾澜还是一肚子的气。
夏恬嘴角弯起,挂上一丝讥讽地笑容:“世子以势压人,我以色侍人,有何不可?”
顾澜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意有所指般,轻轻抚上她的小腹。
“以你现在的状况,你还敢这样招惹我?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顾澜满意地看到夏恬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的?”夏恬想要后退,无奈腰间顾澜的手臂铁一样硬,不容她退后。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顾澜压低声音道:“林更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我!”
夏恬挣扎着从他怀里脱身,后退几步,面色一沉:“这孩子跟你没关系!是我与……”
夏恬还没说完,顾澜厉声截过话:“你若是敢说这孩子是你与林更生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夏恬顿了顿:“这孩子是我的,跟你没关系!”声势毕竟弱了下来。
顾澜冷笑:“跟我没关系?你一个人生得出来?”
夏恬哼地一声嗤笑,扯下自己随身的香囊,朝顾澜扔过去:“这孩子是我的!我想生还是不想生,都自己说了算!”
顾澜打开香囊,拿出了那张堕胎药的药方,脸色难看得狰狞起来。
“夏恬,你是好样的!”顾澜咬牙切齿。
“孩子的事,跟今日裴掌柜的事,没半点关系,你少混为一谈!”夏恬毫不客气,转身找个椅子坐下。
“裴掌柜,不过是个外人。你我之间的事,何必连累外人?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条件,才能放过裴掌柜?”夏恬冷静问道。
顾澜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刚才进门,你是怎么说的?”他眼神露骨地扫过夏恬。
夏恬抿住嘴角:“顾澜,咱们认真谈谈条件,如何?”
夏恬抿了抿鬓角,从容镇定:“我可以把瑞芙祥所有的股份都给你,只要你别关掉它,好好经营它。瑞芙祥很赚钱,对你,对忠勇伯府,都有好处。”
顾澜扬起眉:“瑞芙祥不是你的心血吗?你这样大方,你要什么条件?”
夏恬淡定道:“放了裴掌柜,放过我。”
“放过你?让你怀着我的孩子,去嫁给林更生?”顾澜皮笑肉不笑,眼里一股杀气。
夏恬心中叹息,知道这样是必然过不了关的。
夏恬抬起头:“我可以不嫁给林更生,也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交给你和顾家。只要你放过我。”这是夏恬最后的底线了。
放过你?
顾澜紧紧握住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夏恬,你真没有心!”
顾澜眼睛都红了,“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没数儿吗?你凭什么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不就是依仗着我喜欢你吗?现在,你视我为洪水猛兽!避我唯恐不及!”
顾澜恨得牙根痒痒,咬着牙咯吱吱响。
“我真想,挖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恬呆呆望着顾澜,忽然,一股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愤懑,从胸中喷薄而出。
从她怀孕至今,种种隐忍压抑,藏在表面上镇定冷静、筹谋权衡之下的那些情绪,绝望、悲伤、难过、担心、恐惧、紧张……
通通一瞬间涌上了心头,涌出了眼眶。
她满腔的恨意无处倾泻,忽然一手抄起面前案上的茶壶,连着半壶热茶,猛地砸向顾澜。
顾澜能躲开,却没躲,任由滚烫的茶壶和茶水砸到前胸,茶汤顺着前襟淋漓淌下,茶壶滚落,啪地碎在地上。
夏恬不解恨,不管案上有什么东西,通通抓起来,胡乱砸向顾澜。
“顾澜!你不是人!你是个混蛋!”她尖声厉叫,又拿起身后的软垫,没头没脑地往顾澜头上砸打。
顾澜不敢躲,又怕她伤到自己,只得过来钳住她的双臂,把她拢在怀里。
“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你别激动……”
夏恬挣扎不脱他的手臂,脸被按在前胸处,想要张嘴去咬他,却也咬不动。
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顾澜!你是天底下,最大,最大,最大的混蛋!”
顾澜任由她哭,空出一只手,轻轻安慰地抚摸她的背脊。
他感到夏恬滚烫的泪水,浸透了胸前的衣裳,一直烫到了心底。
心底就微微地抽痛。
“好好好、我是混蛋!你爱骂我什么就骂,只要你顾着别伤着自己……”顾澜心疼,只有哄她。
夏恬大哭一场,最后传为低低的抽泣。
“我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你这样逼我……”她泪水滚滚而落,如决堤之水,不住哽咽,“我怀了你的孩子……又不是我的错……你却一再来逼我……要不我死了算了!”她忽然猛烈挣扎起来,又要冲着窗子去,又要冲着柱子去。
吓得顾澜死死抱着她的腰:“好好好!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夏恬边哭边挣扎。她的力气比顾澜小得多,但是顾澜怕伤了她,不敢使劲儿。
“夏夏,你听我说!裴掌柜没事!”顾澜抱着她,急急喊道。
夏恬转头眼泪汪汪看着他:“真的没事吗?”
顾澜心里痛骂自己没出息,但又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裴掌柜没事,瑞芙祥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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