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绾起了姜濯的长发，手虽不大但只是轻轻翻转，玉簪就已经将头发固定好。“多谢祖祖。”姜濯站起身来微微一福。
老妇人面带慈笑，旁边着玄色礼服的男人，也就是姜濯的父亲姜知为过来牵起她，父女携手走出家庙。
“礼仪既备，曰观音寿”。
观音寿？这就是她爹在书房点灯熬夜想出来的字？
姜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俯下身跪拜，来贺礼的众位宾客不知她心里的纠结，纷纷夸起她来。处在婴儿肥的脸盘子被赞福慧芳资，一头青丝也被赞有雾鬓云鬟之态。
有妇人言，“事亲以孝，接下以慈。”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姜观音寿再拜。刚才一脸严肃的父母这时露出一个笑，扶起她来，一起向各位宾客答礼。
待到席面上来，郭氏才携众妇众女入了内宅。原本女儿家的及笄礼多半在自己宅子办的，结果姜父实在爱重长女，故在家庙里行礼，字也是焚香沐浴三跪九叩后才得出。更是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写信请涟水老家的大祖母入京，礼车都拉了七八趟，待到三月前大祖母入京，更是举家侍奉，不敢懈怠。
男客席面上的情况不得知，女客这边儿确是热闹起来了，定缺亭还请了几个女先生唱着涟水的茶山小调，琴音婉转，歌声清亮。
姜濯侧身对身边的小奴唤作华子的耳语道，“使人去看一下几位先生的锅子，底下的炭炉不得熄了，待到女先生事毕才好入口。”华子遂去。
郭氏无婆母，便奉了大祖母上座，面前摆的都是些软糯好克化的菜，姜濯看着大祖母连夹了三次拔丝山药，又吩咐奴为主席上众人奉上清茶。姜濯实在处处妥帖，不少妇人暗自点头。待到郭氏携姜濯敬酒时，也就问了，“寿儿真是可心，容姿气度实在不堕你飞燕儿的名号，可定了人家。”
郭氏道：“公爹还在时便批了字，生儿取相里妇，生女做黎氏媳。”
“白马郎艳风清扬，积石如玉黎伯长，可是定的积石黎家大郎。”
“正是”众人点头遂说起了其他话。
今天的席面是姜濯和郭氏讨论许久定下的，别的不说，众人最爱的却是那一盏茶酒，茶香四溢，嗅之通慧。问及做法，姜濯也不藏私，细细说来，松木烧炭，备陶器，陶必粗器必洁，缸湿火缓，寻药做曲甘果为媒，添三分溪水暖茶，七分泉水做酒，月初藏月末观色取浆，绵长清亮必为茶浆。进食加餐，气血调和，安神镇眠，久之则鹤发童颜。
席面过后，有不少夫人是抄录了酒单子归的家。
这日，听说有南人带了鱼鲜上京，下奴连忙报与华子，华子知寿姐儿从小最爱生鲜鱼烩，连带着家主夫人以及下面的郎君们都爱这口，只是凤城生鲜难得。
华子连忙使人拿了银钱出去，然后吩咐厨房今日宰只嫩嫩的羊羔先把汤吊好，鱼羊谓之鲜，可不是要搭配上好的羊肉。
“姐儿可醒了？”华子走到颇梨阁，门口的胡儿接过她手里的花。"一刻前便醒了，小郎君来了。"
姜汉从姜濯的腿上跳下，“今日摘的百结花，正和了阿姐这条黛山裙，妳姒，去将前日我在珍宝斋给阿姐买的云脚珍珠卷须簪拿来，我为阿姐簪花。”
“好，今天由着你打扮。”姜濯笑着点点他的头，又转头嘱咐胡儿，“让他们多加一碗鸡蛋羹和羊奶，今日小郎君在这里用。”姜汉趴在姜濯的膝头，捏着她的手撒娇，“阿姐，再上碗羊肉汤吧。”
“都依你。”
华子连忙上前把使人买鱼的事儿一说，姜汉在旁听着眼睛就一亮，对着胡儿说“那羊肉汤便不上了。”
姜家规矩大，姜汉人小肠胃弱，每日的荤食都是定量有数的，早日若吃了晚上必然没有他的一份。
妳姒回来的时候，侧间的小桌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姜汉接过来打开，黄豆大的珍珠簇在一起，珠光熠熠灼然生辉。
“果然美极。”姜汉叹到，他曾听闻母亲年轻时“百花俯首飞燕儿”的诨名，只是他生时母亲早已是一家主母，平日里家事繁多也不常笑，今天见着阿姐簪花仿佛就见着了母亲年轻时一般，真真是百花俯首。
今日初一，要去鹿车堂给双亲请安，故姜濯姜汉都收拾了妥妥当当。
“父亲安好，母亲安好。”姜濯携弟在下堂拜见，姜知为扶起姜濯，“我儿甚早，昨夜为父听寒风瑟瑟心忧我儿，本想去颇梨阁，可你母亲说你已及笄便阻了我，儿可有受凉。”
“父亲过忧，女儿安好。”姜濯心里无奈，面容不变的说道。
听见姜濯声音无常，面容红润确是无碍，这才转头对姜汉说：“起来吧。”
端坐在上位的郭氏见惯了姜知为这副有女无儿的样子，眉毛都未曾动一下，比最苛刻的教养嬷嬷还严肃。
姜濯是他们的头生女，第一个孩子，精心教养这么多年，郭氏虽也爱的不行，只是看姜知为对着濯儿那样实在是做不了严父，这才学着拉着脸唱了恶角儿。
两人拜见过后，姜家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不是他们懒散睡到日上三竿，实在是大姐儿和小郎君在前，谁会跑这么快表现得比他们更有孝心呢。
要说姜家也是世代簪缨，姜知为是姜老太师的独子，娶妻乐阳郭氏嫡女郭素，与姜老太师不同的是，姜知为素有儿女缘。
所有人都见礼过后，姨娘们趁机上前给家主和主母奉上荷包和绣帕，姜凝就凑到了姜濯身边，“长姐，昨日我写了一篇字，先生还夸呢，午膳后能不能请长姐瞧瞧。”
“甚好，上月你寻的那本游记舅母替你寻到了，一并来拿。”
姜凝是个挺可爱的萝莉，大眼睛眨巴眨巴，听了姜濯的话小脸顿时灿烂，“谢谢舅母和长姐。”
姜濯没说话，只是拍拍她的小角。
一家人总是热闹的，听着姜汉和姜凉的童言稚语，连郭氏都不免带了几分笑。
姜濯午后看了姜凝的字就哄了她去里屋睡觉，又在床边守了一刻才轻步出来，胡儿连忙打起门帘。
姜凝的字确是大有进步，姜濯对姜凝的侍女小声交待明日可为姜凝做一碟糖糕。姜凝正在换牙，父亲母亲和孟姨娘都不许她吃甜食，虽然一碟就小小方方的四个，但是也是意外之喜了。
姜濯又招了华子过来，“今日二娘子妆安阁的人都加一道菜，再将我那里的《邢公归田赋》送到莫先生那里。”
华子应道：“是。”
华子到时，厨房里热火朝天，只有杜大坐在灶房里摇着大蒲扇纹丝不动，杜大是乙字号灶间的大师傅，专侍候寿姐儿一人的饭食。这个点儿了也没见大姑娘叫饭，杜大就让人先把热水烧着，别人看见他干费柴火烧白水，也不啃声。
“华子姑娘来了，可是姐儿有吩咐”，杜大连忙起身，一掌拍在了旁边人的背上，“华子姑娘来了也不知道，没有眼水的东西。”
“杜叔。”华子上前打了个岔，“我们姐儿说，今儿下午给妆安阁的人都加一道菜，要劳烦杜叔了。”
她在说的时候，地字号的人就像画龙点睛一样动起来了，择菜的择菜，刚才被拍的那个人过去将灶眼捅开。
“姐儿实在是心慈，华子姑娘说笑了，哪里就称的上劳烦了。”
华子一走，就有其他灶间的人过来讨口风，“杜爷在忙呢，可是姐儿有啥吩咐？”
杜大故意装出一幅忙碌的样子。
来人是其他灶间的大师傅，见他不说话就道，“我那儿平日里活少，一群懒小子闲的在屋里干吃饭，要是杜爷得空也教教那群混小子，让他们来给您老打打下手。”
晚饭的时候，就见一道道热菜从厨房送往妆安阁，廊下有几个婆子正在收拾郭家送来的金盏菊，夫人交代过，家宴大郎君定归，这些菊花要好好拾掇好。
“今儿妆安阁又得了姐儿的眼，听我家那口说，厨房里买了鱼鲜，因买的多就搭了几桶杂鱼，混着羊汤一煮倒是便宜了那些小丫头了。”一个婆子艳羡的说，其实她也不是贪口腹之欲，只是让主家赏菜那意义是不一样的。
“嬷嬷，孔嬷嬷。”一个小丫头在那头叫她。孔嬷嬷放下菊花，“怎的了，这是。”
小丫头轻巧一福，“门房报嬷嬷家里来人了，说您家媳妇子发动了，嬷嬷快归家吧。”
孔嬷嬷难掩惊讶，“怎的提前了，不是要月中。”小丫头扯着孔嬷嬷走，“嬷嬷怕是来不及去管事那里告假，管事的赵嬷嬷说了，您一会儿在门房那里写个假单，我再替嬷嬷交去。”
孔嬷嬷一边应着，一边也交代她：“你去的时候替嬷嬷给赵姐姐赔个不是，还请她去姐儿那儿请小赵嬷嬷来看照料几天夫人的菊花，待嬷嬷回来请你们吃酒。”
小丫头拿了假单让孔嬷嬷画了字，从袖中拿出一个红绳，上面挂着一只铜身的观音小像。“嬷嬷子孙绵长。”
孔嬷嬷的家在西方的罗布街，世人都道东贵西贱，自她得了姜府的差事后，姜家待人温厚平时还常赏赐，孔嬷嬷就卖掉了乡屋就在西边儿赁了一间屋子，把乡下的婆母，儿子和儿媳都接了上来。儿子媳妇能干又有一门养花的手艺，如今家里的日子也是红火。
孔家媳妇儿这一胎很是顺利，孔嬷嬷才迈进门槛就听见婴儿的嚎哭声，见了儿媳儿子就把怀中的观音小像放在孙儿的襁褓边。
“阿娘？”孔家儿媳身体强健，生了孩子之后照样精神奕奕，拿起铜像好奇的看着。
“这是主家赏的，如今是大姐儿掌家，若是家中有人见喜，就赠这红绳铜像表恭贺，若是有奔丧的，也能得上一串铜钱。”
“可是钱嫂嫂给她家大姑娘带的那种？”钱家与她家一同在姜家做活，虽然听说女儿生下来时有些不好，如今也渐渐的养活了，听钱嫂子说是得了家主的一节红绳日日拜呢。不过钱嫂子为人小心，怕冲撞了什么，轻易不敢给她们看。
“是呢，一会儿叫你夫郎用热水煮沸，放到院中晒晒后，再给哥儿戴上。大姐儿福德无量，稍微露出一点儿来庇佑哥儿，就能保证他平平安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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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当当当~玛丽苏女主闪亮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