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茴感到从没有过的疲惫,她想要就此沉沦在永恒的梦中,不愿醒来,但胃部的剧痛生生将她又拉扯回人世。
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并没有死,那一瞬间她真的被自己小强一般的生命力震惊了。
她迷糊地转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闭着眼给自己把脉,一派高人模样的老和尚,熟悉的场景让她脱口而出:“大夫,你看我还有救么?”
老和尚一手捋着胡须,声音不急不缓:“皮薄而不泽,肉不坚而淖泽,肠胃伤恶,恶则邪气留止积聚,乃作肠胃之积。至其蓄积留止,大聚起病。”
“可以茯苓、甘草、人参、白术、黄芪……补气生血,再以……”老和尚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地念叨了能有十分钟,一旁的小和尚在一旁奋笔疾书,十分认真。
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让白茴更加头昏脑胀。
她落进这异世,拖着病体几番死里逃生,本是抱着玩了个全息网游游戏的心理,所以格外随性,现在却疑似遇到神医,遂小心打断:“所以,能治么?”
刚刚还说个不停的老和尚又跟电脑卡机了一样一言不发,白茴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就在白茴恨不得上去拍拍他的脑壳强制开机的时候。
终于,老和尚摇摇头,胡须翘起:“未至病入膏肓,然,不容乐观。”
白茴心一沉。
不料,老和尚话音一转,突然开口吩咐:“迦叶,将药柜最上层左数第五个格子中的药拿来。”
一旁的小和尚迦叶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大眼,看看自家师父,又看看躺着的白茴,迟疑地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才起身遵命去拿药:“是。”
小和尚很快就回了屋,将一个瓷瓶交给老和尚,老和尚对着她叮嘱道:“此病老夫无法治愈,只能延缓。此药需半月服一粒,因材料难寻,老夫仅得这一瓶,此药虽无法治愈却可令你免受病痛。”
白茴恭敬地接过那瓶药,很是惊喜,对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真心感激这位大师,“多谢,大师对我的恩情,我白茴没齿难忘,大师放心,该付的医药费我一定会交的。”
反正她傍了个大款,挣得钱应该够付医药费了,等等……她突然想起来了,少爷哪去了,活着没?
她刚想要问问便被打断,只见尘缘大师笑了笑,摆手道:“不必,既是故人之后,报酬便免了。”
白茴以为自己听错了:“故人之后?我?”她是个现代人啊,闹半天是认错人了么……白茴真的尴尬了,难道又是她的秃头起作用了,不对啊,这里的和尚不能成亲吧……
“咦。”尘缘大师突然神色一变,摸了摸发出响声的肚子,“饿了,要吃饭了。”说完,只见尘缘大师大睁着眼睛看着白茴,神色认真的说:“我得回去吃饭了,回去晚了师兄就不给我留饭了,我下午再找来你玩,再见。”他还礼貌地挥手告别,才起身跳着离开了。
跳着,离开了。
“……”
白茴僵硬地扭头。
迦叶双手合十,低眉轻声解释:“阿弥陀佛,这位师兄勿怪,师父年岁已高,神志时而模糊不清,但看病问诊时是正常的,师兄不必担心。 ”
白茴半信半疑时,又听他说:“只是师兄的病严重了些,师父开的药比较特殊,可能,会有些额外的症状。”
……
“哗啦。”的水声里,白茴从浴桶中走出来,一边擦拭身子一边低头端详缩水不少的胸脯,思考了下还是缠上布条,再穿上宽大的僧袍,她满意地点头,既是古代,还是男装更加方便。
她转过头拿起桌子上的药瓶,倒出一粒药直接咽下。
什么副作用,她都没得选不是么,洒脱地一笑了之,白茴自觉经历这么多,自身心态应不输正经的僧人,甚至可以超出他人远矣。
收拾完,心情不错的白茴走出房间,按照迦叶说的找到少爷住的屋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和尚。
那和尚一见便认出她来,随即松了口气,道:“这位师兄,快劝劝你的朋友吧。”
白茴:“怎么了?”
“这位施主嫌弃身上脏污,非要沐浴,但他身上的伤还没愈合,不能沾水的。”小和尚找到能告状的人,立马揭露南寻昼的罪行:“小僧说要给他拿水擦身子,他也不同意,也不准别人碰他,师兄你快管管他吧,都受了重伤怎么能由着性子来。”
来寺里求医的病人都是听话的很,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自己好心给他拿来饭菜,这位施主也不理不睬,哼,师兄说的对,以貌取人是大忌,自己以后可不会犯这种错了。
白茴拍拍小和尚肩膀:“抱歉抱歉,我朋友年纪还小不懂事,叫家里宠坏了,麻烦这位师弟了,我一定好好说他。”
三言两语打发了小和尚,白茴才与满脸不耐烦的南寻昼对上眼神,南寻昼虚弱地靠坐在床头,眼神锐利,语气森冷:“我听得见。”
白茴嬉皮笑脸地蹭到他身边,自然地从床边的木盆里拿起帕子搓洗,狗腿地哄劝:“咱俩住在人家里白吃白住 ,要是态度不好,把我们两个赶走怎么办?我是心疼少爷的身子,可不能再折腾了。”
南寻昼冷哼一声:“我看谁敢。”
白茴嘴角抽抽,继续哄道:“少爷你身份尊贵,何必自降身份与那等无知的人多费口舌,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南寻昼眼神睥睨,不吃她那套:“花言巧语。”
白茴使劲扭干帕子,一把将帕子糊上南寻昼的脸上,呵呵笑道:“你脸太脏了,我先给你擦擦。”
“唔,你,大胆!”南寻昼扭头,抬手去抓胆敢以下犯上的仆人。
“呵呵呵呵,少爷你别乱动,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放手,滚开!”
“不听话的小宝宝可不讨人喜欢哦。”
“放肆!”
……
天朗气清,微风轻拂。
白茴眯着眼享受清晨的太阳,不远处整齐列队的僧人正在晨练,露出的臂膀肌肉紧实,在阳光下散发着蜜一般的光泽。
“喝!哈!”队列叠成罗汉,最高处的僧人一跳而起,在半空中翻身打拳,丝滑的转身落地。
白茴双眼冒光,啪啪鼓掌:“好!”
“吵。”南寻昼倚靠在轮椅上,双臂大敞搭在扶手上,不耐烦地皱眉,转头看向旁边兴奋的仆人。
白茴丝毫没有发觉他的不满,将雇主意愿忽视了个彻底,南寻昼手指握紧把手,捏的木头咯吱响,脸色阴沉,加重语气,“我说,我要回去。”
看得入迷的白茴终于听到南寻昼的要求,却没听从,她语重心长道:“少爷,你整天呆在屋里会发霉的,大夫说了,趁着天气好你得出来晒晒太阳,有助于伤口恢复,乖啊,听话。”
南寻昼斜眼睨她:“你拿我当小孩子哄骗?”
“噗!”白茴没忍住笑出声。
“一休!”南寻昼彻底怒了。
“……”白茴满脸扭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寻昼皱紧眉头看着突然发疯的人,已经忘了生气,他开始怀疑一休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有人行事这么不合常理,一时正经一时疯癫,完全没有规律。
白茴已经笑趴下了,她捂着肚子好像真的抽风了一样满地打滚,笑到最后肚皮生疼,像小猪一样哼哼出声。
迦叶带着人走到两人面前,看到像条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的白茴,诧异道:“白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旧病复发了?”
旧病复发……
白茴不哼哼了,她仰头看着一排的陌生人,沉默了几秒,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擦干净笑出来的眼泪,面色自然,嘴角微微带笑,一手圈住南寻昼的肩膀,“见笑了,我刚刚和少爷聊天,说起一件好玩的事,一时失态了。”
南寻昼嫌弃地甩开她在地上打过滚的胳膊,语气不满:“白师兄?”
白茴低头,见南寻昼眼神不善,知道这是怀疑自己耍弄他了,唯恐惹怒这小崽子,她咬了咬下唇忍住笑,低声哄他:“俗家名字。”
两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围观多时的炼石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一边开口一边竭力忍住不去看,自家公子身边的和尚:“公子……”
南寻昼这时方抬头看去,炼石只窥见了自家公子的眼神一眼,便心头一跳,立马俯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公子,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身后一排侍卫紧跟着低头跪下,大声请罪。
南寻昼垂眸不语。
紧张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白茴后退几步,默默地远离了南寻昼,避开了前面几人的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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