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外面雨势未减。

两个成年女人站在一把伞下,根本不能完全挡雨。

时樱感到有水渗入外套,再去看傅知涔,她身上衣服透,几乎全湿。

晶莹水滴顺着袖筒边角沁出一串串不规则的水流,汇入地面浅滩。

凑过来的身体冰冷,嘴唇泛白,一阵寒风吹来,她整个人都在抖。

这个时候,时樱没打算继续跟医生弯绕。

用没撑伞的右手,轻推开傅知涔的脸,然后捉住她手背。

“跟我走。”

傅知涔睫毛一颤,垂了眼。

成年人的拒绝从来委婉,傅知涔是一个活得再明白不过的人。

被时樱推开的一刹,傅知涔便立即有了答案。

脑袋里冒出杂乱无章的思绪,最后化成陶青的那句指责。

“控制欲那么强,谁能受得了你?”

陶青说得没错,她控制欲是很强,但仅限于时樱。

今晚被撞见秘密,傅知涔理应先解释,但是她却抛开了那些。

问时樱要答案。

太迫切的想要,显得自己丑态百出,把对方逼退了!

傅知涔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不体面、不周到的时候。

时樱稍微对她好一些,跟十几岁小姑娘般冲动地忘乎所以,逼进加速抓紧对方。

可时樱是人,不是那只猫。

傅知涔不应该把控制欲展现出来,更不想令光芒从时樱身上消失。

原本她以为自己足够成熟,可以克制住想要的**。

所以才去追时樱,但眼下看来,并不自制。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傅知涔视线垂落,脸在泼墨的雨夜里模糊不清。

时樱往前走,傅知涔便跟着她往前,没有越界,也没有再凑近。

走了一小段路,雨势越来越大。

时樱脚步一顿,察觉到不对。

侧过脸,转向傅知涔,看着这人被雨水冲刷的右肩,先是一愣,旋即气笑了。

“我的伞没有那么大,站过来离我近一点。”

傅知涔茫然抬起头,脸上罕见出现了些许茫然、复杂、自厌的情绪,还有配合着对时樱这句话露出的疑惑,复杂脆弱交织在清冷的脸蛋上。

目光对上,那些情绪又很快被主人悉数收回,接着短促而紊乱地呼出一口气。

时樱皱了皱眉,松开傅知涔的手。

傅知涔缩着瞳仁去看她,没能很好的管理脸上表情。。

她张了张嘴,有些慌乱,语无伦次向时樱解释:“陶青是脑癌晚期,已经没有手术指征。她希望我为她手术,我没有同意。”

“是不是觉得我残忍,没有职业道德?”傅知涔问。

“没有,我不觉得。”时樱冷着脸回答:“好了,回家说……”

傅知涔仿佛没听见,语速很快,杂乱无章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几年前陶青在我面前分尸过一只猫。我憎恶她很多年。”

“拒绝手术,是因为我不够客观。主刀医生带有对病人憎恶情绪,无法冷静专注完成一场手术。而且全天下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是不是。”

时樱说是,撩开眼皮,直视满脸不安的傅知涔。又一遍认同了她的做法:“你决定没毛病,但我没想听你说这个。”

“啊?”傅知涔惊讶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樱走到傅知涔面前,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搂住傅知涔的腰肢。

医生身上的衣服已经很透了,一身寒意,时樱把她搂在怀里,触感明显,很软很冰。

时樱桃花眼眯着,抱紧怀里冰糕一样的人,沉默地带着她往前走。

走到漫展厅,已经锁门了。

时樱松开傅知涔,收了雨伞,脚尖一转,带着她径直往地下车库走。

她们从车库上面往下走,下坡的甬道,只有一盏灯,坡度很陡,没有车辆出入,光线暗淡。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我……”傅知涔跟在时樱身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只能发出一些气音,她清了清嗓子,感到发音稍微正常了,说:“抱歉,今晚遇到陶青,想到以前的事,有些没办法控制好情绪,冒犯到你了……”

“我不和你在雨中说话,是因为你全身上下湿透了,我跟你说什么说?”

时樱皱眉打断了傅知涔的话,回头看见她隐在暗处故作冷静的脸。

叹息从唇边溢出:“不是要答案吗?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傅知涔呼吸放得很轻,佯装镇定跟在时樱肩膀右侧稍后的位置,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

时樱怀疑她是故意装可怜,脚步一顿,猛地一侧身,与傅知涔满眼压抑的眼睛对上。

时樱又感到必须说点什么,落后半步,重新牵起她的手。

不再等傅知涔回答。

“假话是没有想好。”时樱牵着傅知涔边走边说:“真话是想不好了。”

“我没有喜欢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持久,能不能做好,这一切对我来说陌生未知……但你不同,你的喜欢是要过一辈子,是不是?”

傅知涔红了眼,一错不错盯着时樱,很快答:“是。”

这个答案,时樱一点也不意外。

“你也许没遇到过我这种人,我并不是又装又演人格。因为大部分时候不用演,性格的某一方面本来就有伪装骗人的一部分。为达目的会撒谎、会利用人,那些手段对我来说司空见惯、手到擒来。”

她们不是一类人。

时樱观察了眼傅知涔的表情,见她不是不能接受。

继续说:“我以往所有人际关系都建立在交易层面。而……你要抛开交易,跟我谈感情。实际上,我暂时想不出,对你产生的这些感情如果没有金钱来维系,能否长久。”

时樱说的是实话,对傅知涔有**并想要为她破例这些都是事实。

但谈感情,是几千年来头一回。

就像她明明走着老娘独美的路线,忽然有个人弯路超车,要求跟她结伴同行。

此前几千年,没有结伴同行经验。

或许普通人可以轻而易举给出未来的承诺,在时樱这里,不行。

因为她过去所有对人的承诺都是建立在金钱交换的基础之上。

时樱很难想象单纯只依托感情,自己会把喜欢发展到哪一步。

她今晚烦的原因,不是在于得知傅知涔的秘密,而是她确实对傅知涔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感情。

傅知涔是好人,好人与利己主义的坏人谈感情,遭遇踩雷,被渣风险大的离谱。

傅知涔前头已经遇到过两个神经病,再加上一个未知的她。

这段感情还未开始,时樱就已经在为傅知涔未来有可能会因为自己受伤害而担惊受怕。

这听起来非常离谱,不符合时樱人设。

但时樱确实在为这个担忧。

答案关键不在时樱这里,而在于,傅知涔能不能承担在一起后,未来可能会被分手的风险。

因为在过往时樱无数次跟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她大多都会被评价为铁石心肠的人渣。

时樱用挺认真地语气告诉傅知涔这些,并向她深度剖析了一遍自己的为人。

两人一路走到停车位,时樱绕到车后座。

从里面拿出一条干燥的毛巾,还有一套她自己的衣服,丢给傅知涔,让她去车里把湿衣服换下来。

隔着墨绿色的后备箱车门。

傅知涔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夜色下,时樱直起身,拉上后备箱。

满头的长卷发甩到略微潮湿的后背上,她挑着嘴角,带着点儿自嘲的口吻说:“我其实比你遇见的所有人更铁石心肠,专注爱自己。”

“这样听下来会不会后悔喜欢我。”

大概今天一整天说过的话比过去三个月说得话还要多,时樱声线压得极低,酥脆少一些,性感多一些。

“你想得挺长远。”傅知涔吞咽了一下,让自己稍显得冷静一些。

她身上全是雨水,干毛巾披在身上。

傅知涔没有立即擦拭水珠,反而上前一步,盯着时樱眼睛,回答说:“我特别希望跟你长长久久相爱。

可多数人的爱情分开概率大于在一起的概率。不能因为一件事有可能会失败,就否认它存在是不是?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成为很好的恋人,同样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太懂,未来也要请你多担待……”

“还有下回别那么说自己。”傅知涔深吸一口气说时樱。

问她::“为什么觉得我会后悔,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两人在一起需要磨合,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分开。但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怎么知道合不合适,般不般配。”

傅知涔说得每一个字时樱都听懂了。

喜欢的心情很珍贵。

不能因为没有尝试过,就选择回避,爱情本来就是不计较成本后果的冲动行为。

在一起得到的快乐,与分开后造成的伤害,不能放在一起做等价交换。

时樱若有所思,用了五秒钟消化掉傅知涔刚才的话。

点头说:“我懂了。”

傅知涔微微垂眸,嗯声。

停顿了下,主动开口问:“那么现在可以轮到我提问了吗。”

时樱:“你说。”

傅追涔向前又走了半步,鼻尖碰上时樱的,呼吸交缠在一块,带着湿润的水汽。

“时樱。”她叫她的名字。

时樱没有回避,挑着眉应:“嗯。”

傅知涔抬睫,追着时樱视线,表情不太平静说:“现在我们在室内,没有雨落下来,我如果再想抱你,你会推开我吗?”

傅知涔眼底藏着浓烈情绪,她一错不错盯着时樱,眼眸明亮,剔透,蕴着一丝丝期待。

被医生灼人夺目的视线盯着,时樱感到心脏骤然加速。

手指情不自禁抚上傅知涔的脸颊,拇指擦拭掉一滴晶莹水珠。

时樱笑了,说:“可以啊,我们试试。”

她卸去脸上正经神色,纤长的手指往下探。

懒散搭上傅知涔的腰肢,但没有把对方扣入怀中。

身体往后靠,依在墨绿色的车盖上,时樱掀开眼皮,嘴角笑意扩大,冲傅知涔张开手臂说:“来,你抱。”

傅知涔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吞咽了一下,俯身,把自己挤进时樱细退间。

omega是禁不起alpha这种姿势撩拨,偏时樱没有正常a/o性别观念,她把傅医生当做跟自己势均力敌的成年女性看待。

挑着眼尾,勾住傅知涔脖颈,咬住她莹白的耳垂,细喘了声,呵气如兰问:“傅医生,想怎么抱我?”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绕在一块。

傅知涔眸光轻颤,眼神发烫。

视线落在时樱嫣红的唇瓣上,难忍地闭上眼凑近,放纵地让身体贴了两秒,然后又自抑地往后退。

时樱没让她退出安全距离,手指抵住傅知涔腰窝,摁入怀中。

傅知涔露出抹无奈的笑容,没再反抗了,头一偏,唇瓣紧贴上时樱脖颈。。

气氛被这一撩拨,两人心跳同时加速起来。

医生手掌在时樱肩头,抬起禁欲圣洁的一张脸,眼眸幽邃注视着时樱。

“时樱,你脸红了。”傅知涔嘴唇移开一寸距离,喘着气忍耐着说。

时樱嘴角上扬,撑着身体,凑到傅知涔脸颊边,长长的青丝散下来,轻声问:那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脸蛋,医生。”

头发挡住了周围的光,像是隔绝了一块密闭的空间,两人视线对上,彼此交汇的眼神像是烧热两端的河流。

呼出的气息交错,滚烫。

心脏怦然,傅知涔脸颊更红了,从时樱身上缓慢爬起来。

声音变得娇而欲,问她:“我今天送琴瑟的花,她收到了吗?”

时樱愣住,反应过来,笑容加深,点头说:“原来是你送的啊,因为不知道是谁,她给扔了。”

“我准备好多天了,找了三十多家花店确定花的品种,每一枝花朵形状都不同,是我亲自挑选,现在真心被辜负了,有情绪。”

傅知涔直勾勾盯着时樱,俯下、身,湿透的身体压在时樱身上,笑着说:“你忍忍。”

话落,时樱感到身体一重,傅知涔将头埋入她颈窝。

与刚才在雨里的场景不同,傅知涔不是单纯埋在时樱脖颈闻味道。

她微抬了下颌,发烫的唇瓣凑到时樱耳边,接着含住时樱明感的耳垂,牙齿厮磨啃咬,下口每一分都用了不小的力道。

耳垂处酥酥麻麻的痛感接踵而至,越来越痛。

时樱皱眉,心脏漏了一拍,疼的嘶叫了声。

傅知涔也不好受,睫毛轻颤,溢出一连串喘,却没有松口,斯文地咬时樱耳垂,像是慢慢品尝。

远处电梯口隐隐传来说话声。

“江淼,你跟琴瑟怎么认识的?”

江淼答: “大学同学。”

“哇哦,你竟然是琴瑟同学?那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吗?”齐妩问。

“要看她的意思,我改天问问。”

“真的啊,她今天发了这么大火,还能见我们么?”

江淼笑着说:“她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那她摘掉面具……真容好看吗?”

“没我好看……”

“去你妈的。”齐妩拎起包包揍她:“咦?你有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好浓,还有alpha的信息素。”

江淼骂了句谁那么没有道德,问齐妩有没有带抑制剂。

齐妩说带了,江淼才送一口气。

“我倒是要看看,谁啊,敢在停车场公共场合□□?”

……

“可以了,松口……”时樱被咬得腺体一凸一凸的往外冒,傅知涔情况更糟糕,脖颈那一块已经冒出来了。

她媚着眼,长长的睫毛垂着,不动声色地拉上衣领,看过来。

两人红着眼对视,下一秒同时分开。

这事儿太臊人了,江淼两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傅知涔与时樱心照不宣往车里钻,一个拉开驾驶室门,一个坐进车后座。

谁也没说话,挂档,启动,车一溜烟开出去。

江淼走近了,被喷了一溜烟车尾气。

气得又骂了句:“海水配草木,艹你个海!”

齐妩托着腮,拉了一下江淼胳膊,劝她别生气了。

“遇到这事是晦气。”

末了,咦了声:“现在海水信息素这么常见吗?”

江淼:“什么?”

“知涔也是海水味信息素。”齐妩说话,又摇摇头:“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味儿。自从知涔被诊断为性冷淡绝症,我也只闻过一次。”

江淼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惊讶地看着齐妩:“你说?”

“傅医生是—”

“嘘!”齐妩自知说漏嘴,立即抬眼观察四周,发现没人后。

才冲江淼说:“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

两人走到停车位,齐妩上了自己的车,江淼坐在副驾驶。

齐妩:“传出去对知涔名声不好,其实现在已经不能算绝症了。知涔进入琴瑟直播间后,听了她的声音,情况正在好转。

再加上知涔三次元有爱人,经历过一次发热期,医生诊断,她这个病现在是可治愈状态,只是发热期不算稳定。”

江淼 :“那时樱知道吗?”

齐妩奇怪地转向江淼:“时樱是谁?”

“你不知道?”江淼反问。

齐妩一脸摸不着头脑点头。

江淼失笑:“可以回头问问傅医生,她爱人的名字。”

时樱:说好的性冷淡,老娘都摆烂上车了,怎么又治好了!治好了!合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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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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