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终是幽昙打圆场。

原来她着急把萧云喊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她知道灵术可以克制蛊术，但是若由她强行压制子蛊的发作，总有一天会压不住。用堵的，不如用疏的，萧云的治愈术是首选。

幸好赶上了。

次日，当何人笑与玦无名离开洛阳时，带上了萧云。萧云也欣然答应，对于自己马上要遇到很多江湖杀手这件事，她只好安慰自己这回是去练胆了。

三人离开了洛阳，言轻墨和童戚也听从清辞的安排出远门办事去了，娄江门的弟子们也各自忙碌起来，前几日熙熙攘攘的宅邸，又重新安静下来，唯余后院的阵阵打铁声，听久了倒也有些悦耳。

这几日，幽昙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清辞，除了在自己的水榭中闲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周笑的暗器工坊里。

“昙姐姐，你看这样可以吗？”周笑将折柳笛递回给幽昙，前几日，幽昙让她帮忙改造一下这支笛子，“毕竟是普通的竹笛，改动太大容易损坏。昙姐姐如果需要，我可以按照机关术的理念，专门打造一支笛子。”

幽昙接过折柳笛，确实几乎没有改动，只是头上这一端镶了一根可以伸缩的细针。

周笑在笛子内壁上开了一段细小的槽，用一个精巧的机关实现了细针的推出缩进。不过，因为机关开在内壁上，这根针实际需要用内力拨动机关才能刺出。

“做得很好。”幽昙转了转笛子，她本是带着试一试的心态拜托周笑的，能够得到成品已经很满意了，更何况，周笑做的这个机关，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是真的很喜欢。

周笑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就好。”她笑起来的时候，额前的嫩黄色水晶链也跟着一晃一晃，折射出七彩流光，煞是好看。

幽昙朝着周笑的工作台走去，好奇地拿起搁在案上的折扇，“上次你们讨论的怎么样了？”这把折扇显然是个半成品，第一根扇骨做成了中空的，应该是准备放置机关和毒针的。

“就结论而言，要想用机关发射，而且保证足够的杀伤力，必须找到更轻的金属，或者硬度和韧性比金属更强的材质。”周笑顺手将桌上的一个精细的小机关塞入了扇骨中预留的空间，合上折扇，指尖在扇骨上轻轻一敲，一声机关发动声响起，不过她并没有放置毒针，所以什么也没发射。

但周笑将折扇递回幽昙手上，指了指扇骨的位置，“看这里，木制的只用一次就有裂痕了。现在昙姐姐可能看不出，但是我们机关师对这些暗纹比较敏感。按照这个样子，最多用五次，这根扇骨就会完全裂开。”

幽昙虽然没找到裂纹，但听懂了，“木制确实不行，不过这个铁制的……重了些。”

说话间，她拿起了桌上另一把折扇。不同于普通折扇是木制扇骨，贴上绣花布。这把折扇严格来说没有扇骨和扇面的区分，整把扇子是用铁片钉成的，每一片铁片都设计了两个齿，能够实现像折扇一样展开一个稳定的角度，也可以合上。

周笑抬手弹了弹扇子的铁片，“它还有个问题，铁片一旦磨成这么薄，像这样展开的时候，边缘锋利程度比刀剑更甚。需要的时候，倒是绝妙的暗器，但不需要的时候，伤到自己的概率更大。所以，如果真的要用金属材质来做，成品厚度至少得是这个的两倍以上，重量还得增加。”

“听起来，周笑已经有初步想法了？”幽昙合上了扇子，好奇地看着周笑。

周笑从桌上的一沓设计图中翻出了一张，“材质暂定某种金属，要比铁轻，但韧性和硬度都一定要好。厚度上，干脆叠三层，每一根扇骨都做成中空的，第一和最后一根里放毒针，中间几根各藏一枚金属片。金属片做成和昙姐姐这支笛子上的针一样，平时收在里面，需要的时候弹出来。”

“听起来很有意思。”幽昙看不懂机关术的设计图，但稍微想象了一下，感觉成品一定很拉风。

“叩叩”工坊的门上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两人回头看去，竟然是刑怀竹来了。

幽昙有些惊喜，“刑大哥，你怎么会在洛阳！”

刑怀竹步入工坊，四下欣赏了一下，“昙姑娘这儿可真是奇巧，刚才宁阁主带我来的时候，有几个工匠给我展示了一下袖箭之类的，射程竟然比普通袖箭远，杀伤力还更强。”

“毕竟，我这儿可是有涪州周庄镖局的幺女镇场。”幽昙对着刑怀竹，毫不谦虚。

“不愧是曾经蜀地最有名的镖局，只可惜……”刑怀竹叹了口气，不过他没有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

只可惜已经被血玉教毁了。

“刑大哥最近有什么不顺心事？”幽昙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有些烦躁，搬了张椅子过来，邀他坐下。

刑怀竹愁眉不展，“这段时间，我试着去说服蜀地各派，但好几家都支支吾吾，倒也不说拒绝，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周笑冷不防冒出一句：“是金刀门他们吧，他们当然不好意思了。”

刑怀竹不知其中缘故，“为何？”

周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当初欺负昙灵教的，不就是他们那一片几家带的头嘛。当初他们就在洛阳城里找了家酒楼，拉拢了一帮人，说要去昙灵教找麻烦，邀请函连我都收到了。”

周笑说的，是在昙灵教遭围攻前的事。

“接到邀请函的时候，距离我家被灭门正好一年。蜀地还有很多被血玉教害得家破人亡的家族和门派，但多多少少都有像我这样逃出来的人，或者是往日的亲戚朋友们。我们都收到了邀请函，然后就来了洛阳的一座酒楼。那天他们很多人，说着要讨伐昙姐姐，为家人报仇。

“那天我和他们说：‘你们根本就不了解！那些事，根本就不是幽昙做的！’我听不下去他们的污蔑，当时我以为那里只有我知道昙姐姐是被冤枉的，那么，我必须说出来。

“但那个金刀门的二门主金祎却像是很懂一样，他说：‘周笑啊，你才13岁吧。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幽昙必须死。即使不是她动的手又如何？我们的家人，终究是因她而死的。’

“我是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想法的，但结果，他们就说：‘周笑，你没这个胆，就出去。’

“那个二门主还想装好人呢，说什么：‘周笑，你想清楚了。出去了，你们周庄的仇，可就没人帮你报了。’呵，谁稀罕他们所谓的帮忙。”

周笑义愤填膺，“那天我就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我这一生最恶毒的诅咒：‘幽昙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谁，你们却是这样迁怒于她。呵，最好这一次你们能杀了她。不然，终有一天，她会让你们全都拜倒在她的手下！到那时，你们就尽管磕头求饶吧！’

“所以……他们现在是活该不好意思。”周笑不屑地总结。

刑怀竹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懂了曾经发生过什么，难怪他们这些门派现在会是这幅别扭的样子了。

周笑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对这些家伙，只要他们别再作妖就行了，就算拉拢了，一群软骨头，能派上什么用场？”

刑怀竹深以为然。

这天夜里，许是因为白天周笑提起的那些往事，幽昙有些静不下心来，便索性不睡了，翻上水榭的屋顶，坐在瓦片上，看着夜空。

不知不觉，已经是上弦月了。

闭目吹着夜风，借风吹走杂乱的心绪。

折柳在掌中随意转了转，抵上唇边，吹出的是一曲折杨柳。

忽地，有一人也跃上了水榭屋顶，是个陌生的脚步声。

幽昙停下了吹奏，回头。

未看清来者，先听清了一句评价：“此曲甚好。”

是个很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待看清月光下的身影，幽昙一时出了神。

来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孟箫，前段时间收到陆师姐的信，师姐言及清幽阁之事。我当下便是愿意的，但途径一座城闹瘟疫，作为医者不好袖手旁观，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孟箫？”幽昙这会儿找回了一点神志，她想起来了陆百灵曾提到过的这个孟箫师弟。

可是……此人，为什么不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那么像她的大师兄呢？

许是察觉到了幽昙的出神，孟箫温和一笑，“这些年，你受苦了。往后，有我在。我答应过，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眼前之人的话语，与记忆中大师兄的那句“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帮你”完全重合。

幽昙流露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口中有些迟疑地轻声试探：“大师兄？”

“嗯，是我。”月夜下，墨绿衣衫的人，笑意温和，眼中倾泻尽是柔光，“小梦，我回来了。”

尽管已经坚强了太久，在那一瞬间，幽昙眼中滚落了泪水。

【剧组幕后闲聊】

导演：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让我们一起鼓掌。

清辞：为啥？

导演：恭喜我们的舔狗大师兄回归。

孟箫：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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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结束】

这卷写作时间跨度很长，最早的部分素材是2019年就有的，比如清幽阁的成立、祥云篇、娄江门篇，但其他部分内容是2022年和2023年续上的。为此debug是个大工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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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清幽战记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