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怀念刚走出公司大门,天色微暗,远远就看到马路边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着,像是在等她很久了。
天色微暗,初夏的夜风带着些燥热。她小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声。时屿穿着深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抬手挂挡,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等很久了吗?”怀念回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些歉意。
“刚到。”他说,侧过头,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扬起,像是藏了点什么,“饿了没?”
怀念点点头,“今天太忙了,中午饭都顾不上吃。”
“那走吧,带你去吃点好的。”
怀念挑眉,“你今天倒是挺有心思的。”
时屿笑了笑没回答,只是调出导航,开向商场方向。
他们选了一家新开的日式餐厅,装修是复古木质风格。等位时,怀念靠在他旁边刷着菜单,时屿低头看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直到菜上齐,他们才慢慢开始吃。怀念本就饿得厉害,一边吃一边轻声感叹:“这家不错,下次还得来。”
时屿随口问:“你想下周末去湾城,还是别的时间?”
怀念咬着鱼块动作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空白。
“……湾城?”她抬头看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犹疑。
她“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我也是下周去湾城,周三出发。”
时屿眼神一滞,动作没变,只是拿筷子的手缓了一拍,“你要出差?”
“嗯,公司项目组安排的,昨天早上才定的。”
她说着,视线在他脸上游移,有些不安地补了一句:“回来时忘了跟你说。”
时屿没立刻回应,低头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才淡淡开口:“你下班不是第一时间见我吗?”
怀念被这句带着温度的轻问噎住,嘴角抿了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我……当时只记得说陈思怡的事了,后来你去洗澡,我又忘了……”
时屿抬眼看她,声音不轻不重:“你记得跟我说朋友的八卦,却忘了告诉我要出差?”
怀念张口想解释,但觉得确实是自己疏忽,只得低头小声嘀咕:“不是故意的。”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安静得连筷子敲碗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他没生气,但怀念清楚,他不高兴——不只是因为她没说,更因为她没意识到该第一时间告诉他。
过了一会儿,时屿忽然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些懒意,却藏不住一丝失落:“你总是这样。”
“什么这样?”
“凡事自己记,自己扛。大事小事能不说就不说,好像我只是个偶尔听八卦的对象。”
怀念怔了怔,鼻尖一阵发酸,喉咙像堵住了什么,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知道他说得对。
两人没有爆发争吵,声音也没有抬高,可她越坐越心虚,像被无形画了个圈,怎么也跳不出去。
她忽然放下筷子,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时屿,”她低声道,“我真的不是不想让你知道。”
“只是以前习惯了,很多事不说也能过,现在有你了,我……”她顿了顿,喉咙有些发涩,“我会改,好吗?”
时屿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记住你说的话,”他低声说,“下次再这样,我可能真的会生气。”
怀念轻轻点头,像是郑重其事地把这句话刻进心里。
饭后,时屿牵着她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旅行箱柜台前停下。
“你那个旧箱子太小了,换一个。”他说。
怀念看着他认真挑箱子的样子,心底像被什么轻轻拂过,柔软又温热——他还是那个,总在她没想到的地方,记得她的人。
她站在一旁,看着时屿一手提起行李箱的拉杆,一手比对着尺寸,认真地询问柜姐材质和容量。那副样子不像是挑个出门工具,倒像是给她备一个可以走得更远的未来。
“这个颜色好看吗?”他忽然侧头问她,语气自然,像是在问晚饭好不好吃。
怀念点点头,又摇了摇,“太沉了,拉起来会费劲。”
时屿笑了声,重新换了个款式,“你是会带一堆东西的人,不能只看好不好看。”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他怎么总能记得住这些细节——她旅行爱带自己的枕套,爱多带一件外套备着降温,护肤品要用原装瓶不喜欢分装瓶……明明她都没有说过几次。
最后选定的是一款深蓝色硬壳箱,线条简约,沉稳得像他这个人。
结完账后,时屿提着箱子,她跟在他旁边,两人默契地没说话。
直到走出商场,夜已经深了,广场上的灯影斑驳,一盏盏路灯像是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怀念忽然开口:“时屿。”
他转头。
“以后如果我还是不小心忘了说……你别不高兴,好不好?”
时屿顿了下,没立刻回答。
他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又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半晌,才低声说:“我不是真的生气。”
“那你是什么?”她有点心虚地问。
“是失望。”他声音低得快被风吹散,“我在你身边这么久,却还没成为你第一反应的人。”
怀念心口一紧。
她想抱他,却不好在街上这么做,只轻轻牵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掌心微热,像在用力传递什么。
“你已经是了。”她说,“只是一时忘了,不是没放在心上。”
时屿望着她,眼神缓缓松动,握紧了她的手:“别总让我猜。”
“嗯。”她点头,像是做了很重要的承诺。
他没再说什么,牵着她上了车,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在驾驶座坐稳。
车开出去的时候,怀念靠在座椅上,忽然轻声笑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出差了?”
时屿看着前方,淡淡一笑:“猜的。”
“那你还问?”
“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时屿没否认,只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因为在意。”
怀念低下头,脸上悄悄泛起点笑意,指尖轻轻拽着安全带,一颗心被这一句打得没了脾气。
有些人不吵不闹,但一旦在意,就比谁都认真。
就像时屿。永远不会大声表达,但他总会站在她身后,稳稳地,替她撑着风,把她放在心最静的那个位置上。
车窗外是熟悉的回家路,夜色把城市笼罩得温柔而模糊。红绿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短暂的光影,怀念靠着座椅侧头看窗外,忽然轻声“咦”了一声。
“你看那边,”她指着路边,“好像是新开的店,茶救星球,我之前刷到过,说柠檬茶特别好喝。”
时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路边那家饮品店灯光明亮,风格活泼,店门外还贴着“试营业第二天,全场买一送一”。
怀念偏头看他一眼,有点不确定地说:“能去买吗?我有点想喝。”
时屿听见她这句话,没说什么,只是弯了下唇角,轻轻打了转向灯,稳稳地把车靠向路边。
“下车吧,”他解开安全带,“去买你想喝的。”
怀念眼睛微微一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已经去开车门。
夜风带着一点初夏的潮湿气息,吹在人身上不冷也不热。饮品店门口排了几个人,有人笑着在打卡拍照,还有店员在门口发试饮小杯,气氛活络得像刚开场的小型派对。
怀念站在点单机前认真研究菜单:“芝士柠檬是爆款,但我又想试冻顶乌龙底的那个……”
时屿站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屏幕:“都点。”
她偏头看他一眼:“买一送一,你也喝?”
“你点什么,我喝剩下的。”
“我哪会剩。”
“你不会,但我可以喝得比你快。”
怀念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点单页面上点了两杯,付款时伸手去拦:“我来嘛,这么点小钱你也抢。”
时屿刷完支付,语气不紧不慢:“你想喝的,我来买,很合理。”
“那我确实是个小气鬼。”
他低头看她一眼,语气随意地回了句:“你对别人可以小气,对我不能。”
她没再争,接过号单退到一边等候,店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氛围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等到饮料拿到手,怀念把那杯“冻顶乌龙芝士柠檬”递给他:“这个你来试,那个奶盖厚一点我喝。”
时屿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点点头:“还行。”
怀念吸了一口自己那杯,眯起眼睛:“好喝!”
她说完,又把手伸过去:“我再尝你那个。”
时屿没递给她,而是自己低头吸了一口,然后直接吻住她,把柠檬茶喂了过去。
怀念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被塞了一口冰凉的茶香和芝士奶盖的绵软,她瞪他:“……你幼不幼稚?”
“省杯子。”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不嫌我口红?”
“嫌,我可以把你口红舔掉。”
怀念抬手要打他,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了下,像哄小孩似的,“喝茶,别闹。”
她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吸饮料,但耳根红得像个快熟的樱桃。
他们回到车上,时屿把饮料放在车内杯架里,车子重新发动,驶入回家的路。
夜色沉下来,车内一片安静,只剩音乐轻轻流淌。怀念靠着座椅,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那杯柠檬茶,心里像被什么细细软软地缠绕着,说不清的甜,藏在每一个被认真对待的细节里。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安静得出奇,只听得见轻微的机械运转声,还有怀念吸饮料时偶尔传出的咕噜噜声。
她靠在电梯壁上,侧头看他:“你干嘛一直盯我?”
时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没盯你。”
“没有吗?”她眯起眼睛,“你刚刚眼神已经把我那口奶盖喝完了。”
他笑了声,不否认:“谁让你喝得那么认真。”
门开的一瞬,他先出电梯,替她按亮门口的感应灯。怀念捧着那杯还剩三分之一的柠檬茶跟在后面,钥匙还没掏出来,时屿已经先一步刷了门卡。
“我以为你没带。”她诧异。
“你不是总忘吗?”他说得理所当然,“我习惯了。”
怀念“哼”了一声,也没再争,换了拖鞋走进屋,顺手把手里的柠檬茶放到茶几上。
萨摩耶馒头一见她回来,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湿漉漉的鼻尖蹭着她的腿,尾巴摇得欢快得像小风扇。旁边,柴犬蛋挞在沙发旁打了个滚,尾巴摇得更快,冲着怀念轻吠了两声,像是在催促快给它们零食。
“我去洗个澡。”怀念转身往浴室走。
“等一下。”
时屿叫住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低头抬手,指腹在她嘴角轻轻擦了下。
“奶盖。”他说。
怀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捂住嘴,脸红了半截,“你早就看到也不说!”
“看你没注意,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发现。”
“你有病吧。”
“有,”他点头,“对你。”
怀念气得抬脚踢他一下,被他轻松躲开,还顺手揽了一把,把她往怀里圈了一圈。
馒头见状,兴奋地在两人脚边打转,蛋挞也跑过来凑热闹,轻轻用头蹭了蹭怀念的手。
她挣了下没挣开,心里却像被糖水泡过似的,暖得很。
“真的去洗澡了。”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时屿这次没拦,只说:“洗完早点出来。”
“怎么,等着继续喝我的柠檬茶?”
“不,”他顿了一下,眼神懒懒的,“等你。”
怀念嘴角止不住地翘起来,转身进了浴室。
等水声响起,时屿站在客厅里,目光落在那杯柠檬茶上,轻轻摇了摇头,弯腰把杯子收走,拿去厨房倒了大半,重新换了干净的杯子。
馒头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盯着他换杯子的动作,蛋挞蹲在厨房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杯新茶,像期待什么。
等她洗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穿着居家T恤和短裤,一出来就看到桌上那杯只剩三分之一的茶变成了满杯,连吸管都换了新的。
她一眼就看懂发生了什么,抱着毛巾走过去:“你还真是——”
“你不喜欢别人喝你喝过的。”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翻着节目,“我记得。”
怀念心里一跳,那句话哽了一秒,没说出口。
她一屁股坐到他身边,靠着他胳膊,声音软下来:“那你也记得太清楚了点。”
蛋挞跳上沙发,轻轻靠在怀念腿边,馒头也挤了过来,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安静下来,像是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柔。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清楚。”
她耳尖又红了。
夜深,窗外灯光渐暗,屋内柔和的灯打出一圈圈温暖的光晕。
电视里在放着什么综艺,两人谁也没认真看,只靠得很近,像是都懒得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怀念忽然转过脸凑近他:“你刚刚说,你有病?”
时屿看她一眼,“嗯?”
“是哪种病?”
他声音很轻地回:“心病。”
她眨了下眼。
他补了一句:“但只对你有效。”
怀念低头咬着吸管,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但眼角早已溢出笑意。
她想,有时候人真的不用被轰轰烈烈地对待,只要这样——在一点一滴里被记得,被珍惜,就已经够好了。
洗手间那边传来水声,是时屿在洗澡。怀念窝进被子里,顺手拉过床头的抱枕,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知是热还是困,眼皮像被糖浆粘住一样沉。
她半睡半醒间听见浴室门开了,“咔哒”一声轻响,他动作很轻地走过去,掀开一角被子钻进去,紧接着床铺一沉,一只手探进被子里,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和微潮的水汽,贴近她的那一刻,覆上她的腰侧。
“你睡了?”他的声音贴在她耳后,低低的,有点哑。
她没动。
“你呼吸太浅。”他说,像在逗她,又像在确认。
怀念轻轻“啧”了一声,却没再争,反而往后靠了靠,让自己贴近他的怀里。
他的手自然地落在她腰间,轻轻扣住,像习惯成自然的动作,但指尖不安分地在她的皮肤上划了几下。
“你很凉。”他轻声说,“是不是没吹干头发?”
“你管太多了。”她闷声回,语气却软得像糯米团子。
他没再说话,只低头吻了吻她的后颈,呼吸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游移。她的身体随着这亲昵的触碰微微绷紧,像落进水中的羽毛,轻轻荡起涟漪,却无法挣脱。
她的腿缠住他的腰,像在逃,又像在迎。时屿低头看她,眼神深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捧进心里。
“怀念。”他低唤她的名字,像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终于松了口气。
怀念仰头看他,眼角还泛着点潮意,却笑着,像一朵被雨打湿的花,柔软却不脆弱。她轻轻点头,没说话,只把自己更贴进他怀里。
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早已熟悉彼此的节奏与习惯。哪怕不说一句话,也知道对方的动作、气息、回应会是什么。
他俯身吻她,不急不缓,很深,也很轻,像在用吻回应她全部的温柔。
她回应得也轻,却带着热意,像是想抓住他、也想被他抓住。
被子微微滑落,夜灯下,她的肩线若隐若现,肌肤泛着淡淡的红痕,是他们彼此留下的印记。
时屿的动作始终温柔,哪怕贴近,也没有一丝粗鲁。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像怕她冷,又像在确认她真实地存在于怀中。
他们的默契,是时间打磨出来的,不是初识时的慌乱,而是沉稳的、熟悉的亲密。
她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吟,带着压抑的喘息,被他用吻轻轻封住。她紧张时,他会摸摸她的头发,吻她的额头,低声说:“我在这儿,没事的。”
就像很多次一样,他们彼此探索、交融,像潮水来回冲刷沙滩,不急不躁,却一点点占据彼此的世界。
一切慢慢归于平静时,怀念窝在他胸口上,背对着他,小声说:“你又在哄我。”
时屿懒洋洋地搂着她,轻轻笑了一下:“哪次不是。”
“你哄得我都分不清,到底是你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你了。”
他没急着回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发梢:“都需要,不行吗?”
怀念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像是困了。
时屿又吻了吻她的脖颈,喃喃道:“晚安。”
怀念半梦半醒地回:“晚安,时屿。”
夜很静,只剩窗外偶尔路灯的光斑透进来,打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他们的手还握着,一整夜都没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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