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风从维也纳来,雨在你肩头停

外头雨声密密,窗户被打得发出轻轻噼啪,像有人不停敲着玻璃。屋里没开太多灯,柔黄一盏落在客厅角落,地毯上散着毯子和靠垫,怀念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脚搭在茶几边缘。

“下雨天好无聊。”她眯着眼看着外头雨线,“玩个游戏吧。”

时屿在沙发另一边靠着,手里还拿着书,闻言抬了下眼。

怀念扔了个靠垫过去:“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时屿没说话,先把书合上放到一边。

“你先。”他语气不咸不淡。

“我问你真心话。”怀念想了下,眼睛亮亮的:“你之前有没有偷偷看过我日记?”

时屿没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你写完都不藏,还用得着‘偷偷’?”

怀念一噎,抱着抱枕狠狠瞪他一眼:“……那你就承认了。”

“承认了。”他点头。

“那你有什么想法?”

他靠近一点,声音低而稳:“内容有点乱,情绪很多,但……全是我。”

怀念愣了下,脸一红,咳嗽两声:“你现在也太擅长真心话了吧。”

时屿靠在沙发上,手臂微抬,肘撑着靠垫,看着她不说话。

她嘟着嘴翻了个身:“好啦换你问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问。

怀念抱着抱枕,眼神飘了一下,似乎想耍点花样:“……大冒险!”

时屿垂眼想了两秒,语气平平地问:“确定?”

“确定。”她点头。

他没说什么,只是慢慢伸手,把她怀里的靠垫拿走,放到一边。

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

“坐过来。”

语气没什么起伏,好像是在说“把杯子递我一下”那么简单。

怀念怔了一下,没动。

他也没催她,只是靠在沙发上,眼神落在她脸上,耐心又安静地等着。

雨声还在落,馒头和蛋挞窝在一旁的毛毯上,刚刚打完一轮架,现在正各自呼呼睡觉。

怀念咬了下唇,犹豫着慢慢凑过去,坐到他身边。

时屿低头看了她一眼,手搭上她的手腕,语气轻得几乎听不清:

“不是这里。”

她瞪大眼。

他终于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你选的,是大冒险。”

怀念脸倏地红了,一边碎念“你太过分了吧”,一边不甘不愿地爬过去,跨坐在他腿上,手撑着他的肩。

她坐定后还装作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这就是蓄谋已久。”

时屿没反驳,轻轻环住她的腰,低头靠近她一点。

“你从来没怕过我‘蓄谋已久’。”

怀念愣了愣,心跳慢半拍地乱了下。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把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

窗外雨密,屋内安静,他们之间有种熟悉的距离,又像在某处悄悄逼近了边界。

馒头翻了个身打了个呼噜,蛋挞发出一声轻哼,像做了个梦。

这时,时屿忽然问她:“你真的觉得我从来没看过你的心事?”

怀念没动。

“不是不想看。”他语气仍旧很轻,“是怕你不愿我知道。”

她咬着唇,抱着他更紧了一点。

“……你现在知道了。”

时屿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慢慢扣住她的手指。

怀念没动,额头还贴在他肩膀上。时屿手指慢慢收紧,像是扣住了她情绪的某个缝隙。

“换你问我。”她的声音低低的,软下来了。

时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了两秒,像在确认她是真的愿意往里走。

“真心话。”他说。

“嗯。”

他轻轻点了下她的背,像在提醒,又像在给她一个缓冲。

最终却没有问起那些早该翻篇的事。

他只是看着她,说:“你刚才说我擅长真心话。”

怀念轻轻点头:“是啊。”

“那你觉得……”他顿了一下,声音极轻,“我擅长喜欢你吗?”

怀念怔住了。

沙发角落的灯光把他侧脸拉得很安静,那种不张扬、不逼迫的等待,总让人放下所有伪装。

她低声问:“你认真在问?”

“你不说,我也会想。”他看着她,目光沉下去。

怀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慢慢靠过去。

“你擅长。”她说,“擅长让我心软,擅长不说话地让我难过。”

“擅长让我明知道你嘴硬、倔、很烦人,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你。”

“……擅长让我现在还在你身边。”

时屿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她把脸埋进他肩上,轻声补了一句:“你也擅长让我回不去以前。”

外面的雨还在下,屋里很静。

没有人提起从前。

不是忘了,而是——

他们早就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想要什么。

现在终于,都不需要再假装了。

屋里只剩下雨声和他们彼此的呼吸。

怀念没动,还是靠在他肩上。

时屿的手贴在她背后,像是在确认她真的在,又像在给她一个安稳的落点。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轻声问:“……如果我们这次,还是没法走到最后呢?”

声音不大,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

时屿没有立刻答。

他垂眼看着她的头发,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她补一句“我只是随口问问”。可怀念没说别的,只是抱得更紧了一点。

他低声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怀念没抬头:“我不知道。”

“可能又吵架,可能又因为谁太忙,谁太倔,谁不说话……”

“可能走着走着就……散了。”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时屿手指轻轻收紧:“那我们就别走散。”

怀念没回话。

他轻声补了一句:“如果会散,那就停下来,不走。”

她终于抬起头看他,眼睛里闪着些情绪,像是不确定,又像被他的话劝得有些动摇。

“停下来做什么?”

时屿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等你气消,等我想明白,等我们都不再觉得对方该先低头。”

“等那个‘最后’能改成——以后。”

怀念愣了一下。

他低头,额头轻轻贴住她的:“我不怕我们再遇到问题。”

“我怕你一边难过一边不说话,然后一个人收拾残局。”

“也怕我还在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远了。”

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下,眼眶也泛起一点热意。

时屿语气更低了些:“你现在在我这儿。以后也一直在。”

“如果走不到最后,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怀念盯着他,眼睛一点点红了:“你现在说这些,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没躲开,反而低声问她:“那你,愿不愿意,跟这个‘不一样’的人再试一次?”

怀念没立刻回答。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他下巴的轮廓,然后靠过去,额头贴着他的。

“……我愿意。”

“但你也要记得,不是每一次我都还有力气等你回头。”

时屿轻轻点头,没说话,只是抱住她,把她整个圈进怀里。

他们都知道,没有人能保证永远不会走散。

可现在,他们都愿意为彼此停下脚步。

这一刻,雨声像也柔和下来了一点。

窗外世界依旧潮湿模糊,而他们,在这盏黄灯下,靠得前所未有地近。

维也纳当地时间清晨七点过些,机场外天色微亮,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清凉和湿润,像是一场长途飞行后的第一口深呼吸,安静而真实。

长途飞行终于结束,三人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初夏的清晨空气带着异国的清凉,白允然戴着耳机,拉着自己的箱子,眼神有些迷糊,但步伐还算利索。叶瑾瑜和江昱恒紧跟在后,虽然都有些飞行后的倦意,但因为提前订好了酒店和安排了接送车,整个过程并不算太过劳累。

酒店坐落于市中心一处环境清雅的精品公寓式酒店,三人订的是一间三人房——带一张大床和一张单人床的结构。

“我睡单床。”白允然一进门就放下行李,干脆地选了靠窗的那张单人床,声音带着些沙哑,“你们别抢我这张。”

“谁跟你抢。”叶瑾瑜没好气地把自己的箱子推进去,动作利落熟练,“先洗澡还是先睡?”

“洗个澡再睡,不然头晕。”白允然拎着毛巾进了浴室。

门一关,房间陷入短暂安静。

江昱恒放下箱子,四下环顾房间,最后转头看向叶瑾瑜,语气轻缓:“你不介意和我一张床?”

叶瑾瑜有些困意,但挑了挑眉:“我早就知道房型是这样,能订到这一间就不错了。”

他轻轻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反应慢半拍,晚上要是踢人可别怪我。”

“那你离我边缘一点。”她故作严肃,“再说我平时睡觉比你规矩。”

江昱恒正要回话,浴室的门“哗”地一声打开,白允然顶着还滴着水的头发走出来,穿着酒店的浴袍,边走边嘟囔:“你们说,维也纳的水到底有多硬啊?我头发好像快变草了。”

叶瑾瑜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

江昱恒也笑了,靠近她说:“可能因为这里水质硬,洗完头发要多用点护发素。”

白允然接过毛巾,揉了揉头发:“嗯,我以后要多备几瓶护发素。”

叶瑾瑜和江昱恒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轮流洗漱,彼此没说太多话,但气氛放松了不少。

快到中午时分,三人窝在酒店的床上小憩。

叶瑾瑜睡在靠墙的一侧,江昱恒睡外侧,中间隔着一件折叠整齐的外套,像一道柔软的屏障。房间窗帘紧闭,只有一丝晨光透进来,映出床头细微的轮廓。江昱恒没有真正睡着,一直是半闭眼的状态,似乎在默默守护着她。

叶瑾瑜转了个身,朝他这边,睫毛扫过光影。他察觉,轻声问:“你冷不冷?”

她摇头。

“现在才真的觉得你陪着我们来这趟,是件很踏实的事。”

江昱恒没回答,只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很短暂。

他说:“你习惯慢一步没关系,我会在前面,等你每一步。”

她没说话,但靠得更近了些,闭上眼。

另一张床上的白允然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这一幕,没说话,只悄悄翻了个身,给他们背了个方向,顺手把耳机音量调大了一些,但嘴角,却不经意地扬起一点弧度。

中午稍作休息后,三人出门前往维也纳大学,办理入学前的手续。

初夏的阳光洒在维也纳街头,树影斑驳,空气中带着草木与石墙的清新味道。

白允然穿得一贯简单,黑色T恤配牛仔裤,耳机挂在脖子上,低头查看手机地图,偶尔抬头确认方向。

“确认过两次,是这个地铁出口,往前三百米。”他说。

“前面是校区东门,从那边进去快点。”叶瑾瑜语气利落,眼神笃定,早已查好路线。

江昱恒走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接过白允然肩上的背包,语气轻缓:“你先看路,我来背。”

白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拒绝,只点点头。

学校位于城西阿尔瑟格伦(Alsergrund)区,三人沿着林荫路前行,远远便望见了维也纳大学标志性的主楼。灰白色的新古典立面安静矗立,罗马柱廊间点缀着历史人物雕像,正门外攀满蔷薇与常春藤,在阳光下蔓生成一幅静谧又庄严的画面。

白允然背着资料袋走在前头,神情带着些微拘谨,脚步却不慢。他没说什么,只偶尔低头确认资料,又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跟上。

主楼内部高挑明亮,大理石地面在脚步声中泛起柔光,墙上挂着金色铭牌和学院地图。接待处的老师是一位年长女士,用带着德式腔调的英文热情地应对他们,语气既温和又不失严谨。

他们被带进辅导员办公室,签署了入学意向书,递交了语言班与宿舍的初步安排文件。

“这是学生卡,”老师微笑着递过资料袋,“今天需要拍一张证件照。”

“现在拍?”白允然顿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头发,还带点潮气,神情略显抗拒。

“拍吧。”叶瑾瑜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柔和,“流程得走完,别挑。”

白允然轻叹口气,转头看江昱恒:“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江昱恒认真道,“我是想说——你将来看到这张证件照,就知道你人生新的一段,是从这天开始的。”

白允然:“……”

但他还是默默走进了拍照室。

拍照室外,叶瑾瑜在与工作人员确认课程安排,江昱恒则帮忙整理新发下的资料,包括学生卡、课程册,以及一叠厚厚的入学须知。阳光透过古老拱窗洒在长桌上,照出泛黄的书页光晕,也照在他们身上。

白允然填完表格,抬头忽然说:

“等我读完书出来,德语肯定跟母语差不多。”

他斜睨两人一眼,嘴角轻扬,像是开玩笑,又带点认真:“到时候满嘴德语,你俩别嫌我装腔作势。”

叶瑾瑜懒得搭话,只轻轻哼了一声。

江昱恒倒笑着说:“嫌?我们怕是听不懂,到时候还得靠你翻译。”

“那你们态度好点。”白允然一副“看我罩你们”的表情,“我这叫文化输出。”

三人从办公楼出来,顺着主楼台阶往里走。叶瑾瑜提议,“走一圈吧,熟悉一下你之后会常来的地方。”

白允然点头,眼神从一处处教学楼掠过。他嘴上没说,但脚步不自觉慢了些,像在把这些画面一一记下。

穿过连廊,是维也纳大学主图书馆的入口——红砖外墙配着古铜色圆顶,像一座低调的宫殿。江昱恒推开门,一股安静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高的穹顶下,是一整面墙的古书架,木质楼梯倚在其上,学生们安静坐在长桌前翻阅资料、敲击键盘。偶有纸页翻动声,像轻声的呼吸。

白允然没有立刻走进去,只站在门口望了几秒,说:“以后我应该会在这儿泡很久。”

他声音低下来,“你们回国之后,应该没法想象我每天埋头看德语文献的样子吧。”

“你努力一点,我们才安心。”叶瑾瑜说。

“而且你坐在这儿看书,我们说不定也记得你——”江昱恒望着窗外天光,“会觉得你还在这儿等我们,下次再来。”

三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在图书馆绕了一圈,像是默默完成了一次某种形式的“提前道别”。

走出图书馆,校园石板路上有阳光斑驳洒落,一旁是典雅的拱形柱廊和古老教学楼。拐角处,他们发现一间学生咖啡馆——店面不大,却暖意十足。

外摆的圆桌上坐着几个学生,晒着阳光,有人在看书,也有人低声聊天,阳伞下是慵懒的午后。

江昱恒去点了三杯咖啡,白允然没多说,只拉了把椅子坐下,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像是在试着将自己“放进”这个画面里。

他拿起咖啡杯,小口抿了一口,苦涩和焦香在口腔弥散。

“以后我也能在这儿点一杯,再写论文。”他说。

叶瑾瑜看他一眼,“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就听你讲你怎么拿奖学金。”

“还有你满嘴德语,别装得我们听不懂。”江昱恒调侃。

白允然笑了:“你们记得今天的阳光,到时候再回来,我请你们喝同一杯。”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没多说话,彼此却都有些不舍地沉默下来。

维也纳的风从树荫间拂过,掠过三人肩膀,也悄悄带走了他们心里一点点不愿说出口的离意。

深夜,卧室里只剩下窗帘缝隙里渗进来的几道微弱月光。

怀念蜷在时屿怀里睡得安稳,却不老实。她的长发散开来,乱七八糟地糊在时屿脸上,一根根痒得他忍不住皱眉。

时屿轻轻抬手,动作极轻地把她的头发拨开,耐心地理到她耳后。

刚弄好,怀念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想翻个身。

时屿低声嗯了下,一只手顺势覆在她的臀侧,带着点轻柔的克制意味按了下。

“别动。”他声音低哑,在她耳边含糊地道,“又要糊我一脸了。”

怀念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没再动。

时屿嘴角弯了一下,像是被她拿他当抱枕的模样取悦了。手没拿开,就这样自然地搂着她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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