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喜寿村（十七）
鸳娘娘真的害怕了，想要逃跑，却被许不辞抓住头发。
“你放过我！放过我！”
鸳娘娘瞬间老了下去，本来紧实白色的皮肤变得松垮青灰，额头眼角的纹路越来越明显，像是用刻刀一笔笔划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鸳娘娘想要捂住脸，但发现从手指的皮肉如风干般枯萎，呈现出指骨的外型。
“放放开我！”
头发被许不辞拽在手里，她无力地挣扎，只能绝望地吼叫。身体越发僵硬，双腿好像两条**的木头，使不上一点劲。
当她跪在许不辞面前苦苦哀求时，已经变成满头白发，皱皱巴巴的老太太，白骨化以横扫之势蔓延到整个躯干。
“我求你！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吧！”
此情此景，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傻了眼：
[草，头一次看到鸳娘娘被欺负成这样！]
[我之前见过最猛的是新人时期的周昊惟，他用双枪直接爆了鸳娘娘的头。但好歹保持了体面，现在.....感觉她好可怜！]
[欺负老太太，这许不辞真不是人呀！]
不是人的许不辞继续反派行径，抓住头发的两只手燃起熊熊火焰，那是咒术的低阶技能【焚香】。干枯的头发像是引线迅速将火焰燃烧到鸳娘娘全身。
鸳娘娘老迈的双腿像是钉在地上，即便被火焰包裹，也挪动不了一步。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许不辞。火光照耀着那张清俊的脸庞，他脸上依旧带着淡定的笑容，堪堪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
她是被投放在游戏副本里的boss，迎接着数以万计的新手玩家，有的顺利通关，有的葬身她手，也有少数人能将她击杀。每次她的记忆都会抹除重启，然后投放到新一轮。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许不辞，她记忆的数据库像是出了故障，堆积在角落的文档雪片般在脑海中翻飞，泛黄褪色的老旧画面被摊在前面。
她想起来了，那是她最最开始被投放进游戏遭遇的男人，也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也是这样笑着将她焚烧成灰。
日升月落，星移斗转，他竟然回来了！
“是你，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听到鸳娘娘的话，许不辞产生一丝疑惑：“你说什么？”
鸳娘娘停止哀嚎，转而疯癫狂笑：“竟然是你，我竟然没有认出！！哈哈哈，竟然是你！！”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认识我？！”
鸳娘娘眼神怨毒地看着他，好像一根穿心刺骨的毒针，向着许不辞心窝窝戳去：“你以为你赢了？！其实，不过是被放进斗罐里供人观赏玩乐的蛐蛐！”
“你说什么！”
许不辞想要问清楚，但烈火焚身的鸳娘娘伴着笑声化成一缕青灰，随着阵阵清风，飘向那座葬着她的山上。
随着她的消散，童人树人瞬间瘫在地上，成为一团硬邦邦的死物。而亡灵的时限也到了，一一从躯壳中脱离。原本冷清的荒地横七竖八地躺着各样死尸，开膛破肚流出的血将泥土染成黑红。
“哇！这真是我经历过最可怕的噩梦！”
刚还顽强砍杀，现在只剩他孤零零站在死尸中间，印拙赶紧跑到许不辞那边。一屁股坐下，灭魂都没来得及收起，直接扔到旁边。
“喂，你没事吧？”
许不辞像是没听到，老僧入定般站在原地，琢磨着鸳娘娘最后的话：她认识我？！
进入游戏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惶恐，为什么游戏里的boss会见过自己？听她的话，自己以前便和她打过交道！
摊开手掌，许不辞确实对武器和道具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比如【焚香】，没看说明，他已经能念出咒语，好像身体中的某些记忆被唤醒！
“喂，我们还没找到那个女孩！”印拙想起主线任务，看向许不辞，“她会不会在村子里？”
许不辞回过神，淡然地道：“不，我们完成了。”
印拙疑惑：“女孩在哪？”
许不辞指向麻袋里的女孩，她刚才被人抢来抢去，早已昏了过去。
“她？年龄不符吧？”
许不辞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摇摇晃晃走来的女鬼。印拙认出是那个凶悍到将男子命根一把拔掉的阿媛嫂。她依旧蓬头垢面，身上带着干涸的殷红血渍，指尖时不时掉下些皮肉碎。
“唔唔唔。”
蹲到女孩旁边，她抬手想要碰触女孩的脸颊，却发现指尖带着血肉，赶紧甩动手腕，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在干嘛？”印拙想起刚才的画面，警惕地看着许不辞。
许不辞表情淡然：“她就是那个委托人。”
“什么？！”
这个答案出乎印拙的意料，当初发布任务的图片，他只有模糊的印象，但肯定不是这般模样。
“你还记得吗，照片上的人脖颈处有块红色的胎记，她也有。”
“但，但！！”印拙还是难以接受。
“她介绍的时候，说在村头喝了一口井水，能延年益寿。但村长说过，那口井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枯了。”
“额，”印拙勉强回忆起这一细节，疑惑地道。“是她记错了吗？”
“不，她没有记错，而是将痛苦的记忆美化了。”许不辞慢悠悠地说着，“她将被拐的事情当作自己带着孩子的旅行，所以这里面父亲是缺失的，因为她要将那个男人的痕迹清除掉。人面对难以逃脱的苦难，不得不进行自我催眠，就像某些宗教的教义，说受苦是赎前世的罪，或是修后世的缘。她或许是将痛苦的人生，假想成一段神秘的旅行，这样想着，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信了。”
印拙心中酸楚，嗫嚅着问：“那，那后来？”
“女儿被鸳娘娘选为祭品，她连自我催眠得权利都被剥夺了。”许不辞稍微一顿，看着母女的人鬼重逢，淡淡说道，“女儿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亡灵的意志越来越弱，她难以支撑青灰的身体，面对着女儿，她缓缓倒下，眼睛贪婪地盯着她那张年轻而美好的脸，想要将她的全部记住。
那是十几年前，一生求死的女人被迫生下孩子，当稚嫩的小手握住她食指的那一刻，想死的念头烟消云散。
她要活下去，为了孩子，她要活下去！即便是神明，都不能将她夺走！
【滴，恭喜玩家许不辞，印拙完成主线任务，通关《邪神的庇护》——信缘值奖励1000、经验值奖励1000】
接受系统通知的同时，许不辞眼前的画面快速地扭曲变形，颜色成漩涡状融合成一团，构建成一个完全密闭的黑色空间。随后，一块蓝色荧光的透明框横在他的面前，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条目：
【恭喜玩家许不辞获得副本奖励——装备：獠牙肩甲】
【功能：佩戴后身体防御增加100点】
【恭喜玩家许不辞获得副本奖励——装备：秘银挂坠】
【功能：佩戴后法术攻击增加100点】
【恭喜玩家许不辞获得副本奖励——装备：白玉扳指】
【功能：佩戴后手部力量增加100点】
【说明：装备并不是越多越好，请考虑负重等要素】
条目的最后，出现一则奇怪的通知：
【你已通过游戏资格审查，获得继续参与的机会。但由于您信仰值的特殊，系统并未检测到与您匹配的技能武器，现发放神秘人赠与的礼物：笔记本】
【属性：未知】
【等级：未知】
【介绍：记录看过的道具与技能，并为自己所用。数量不设限，但功能仅限于低价，无法升级。】
神秘人？
就是说这玩意并非系统发放，而是有人将它放在这个副本，等着自己来领取？！
会是谁？！
许不辞再次想起鸳娘娘临死前的话，难道自己曾经真的来过这里？
但，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对于这个游戏，许不辞心中困惑多于不安，思忖片刻按下领取。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落到他的手中，这很像研究生时期他用来记录素材的本子，旁边别着一支钢笔。
翻开第一页，他随手写下【灭魂】【剑系】。突然笔记本像是被唤醒，金光顺着笔迹滑过，随机纸张闪烁，出现一页完整的介绍。
【长剑】
【可用的低阶技能：刺、削、劈、斩。可追加10点的法术效果。】
随后，许不辞查看自己的系统背包，一柄长剑闪闪亮地摆放在里面。形状和灭魂差不多，没有剑柄那些繁复的花纹，只是普普通通的长剑。
如此看来，记录的武器并不是复刻，而是归于大类，比如剑系，应该还可以添加短剑。想到这，许不辞试着写下系统商店陈列的道具，结果写完就被清除。看来，只有被自己使用或者接触过的道具才能被纪录。
然而比起笔记本的玄妙，许不辞感到更为奇怪是，上面呈现的字迹好像是他自己留下的。
为了核实这一点，许不辞又写下【增益阵】【术法】【招魂咒】【咒术】，随即生成两页全新的介绍。
【增益阵】
【可用的低阶技能：释放结界，为同伴武器增加10点的法术效果，包括冰系、火系、风系、雷系】
【招魂咒】
【可用的低阶技能：召集二十平米内的冤魂亡灵，攻击对象以亡灵的自主仇恨为主，不受玩家支配】
许不辞认真观察字迹，确认是自己的没错。
但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是自己以前的笔记本？
许不辞摩挲着笔记本的表皮，关于游戏，他有着太多地疑问：为什么选中自己？推自己入阵的那只手是谁？为什么自己对游戏如此熟悉？
草草又写下几个，他轻合上笔记本，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随后睁开眼，旁边蹲着印拙：“你没事吧？”
许不辞环顾四周，发现两人置身于硕大的幕布之后，外面是喧闹的人声。
“这是哪里？”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印拙将他拉起来。
两人踟蹰着从幕布后面走出，只见小小的放映室塞满人，对着他们喝彩：“许不辞，你好牛呀！”“干得漂亮！”
许不辞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幕布，上面正在回放刚才两人在喜寿村打鬼的画面。
这是谢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