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能。
你被踩是手啊!你腿又没折。
季洲蹲在她面前,不太敢理解她说的话的意思。现在碰瓷都已经这么不讲究了吗?他看着差一点儿就挨到脸上的那只手,刚刚看着严重,现在被踩出的红色印痕已经开始有消退的迹象,估计再晚几分钟去看医生都要痊愈了。
该不会是下肢瘫痪的残疾人吧?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居然在快乐的游乐园踩踏残疾人。
不过贸然提出疑问会不会伤害到半兽人的自尊心?
季洲思考再三,最终决定伸出胳膊将小臂横至她身前,小心翼翼试探道:“要不然,你试着扶着我站起来?”
给小姑娘一个台阶下,如果是残疾人她应该会主动提出来。
应该是被他的绅士善良打动,原本沉浸在自己悲伤世界里的小姑娘顿时停止了哭泣,将灼热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刚摆好的小臂上。她嘴唇有些许颤抖,却一句话也没说出。
借力都站不起来吗?那是真的很可怜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伙伴这么坏心眼,把残疾人单独抛弃在这里。
“这样吧,”季洲拿出通讯器准备叫人,“我联系工作人员来给你抬出去,很快的。”他对周家的员工素质充满信心。
“不、不麻烦了,”小姑娘说话一顿一顿的,像是理亏,她伸手要去抢季洲的通讯器,推辞说:“你抱我就好。”
这个残疾人怎么那么奇怪,几次三番要他抱,这么大了没断奶吗?
季洲不爱给人当妈,于是不留痕迹地躲开她的手,理所当然道:“我不想抱。”
“但、但你刚才踩了我一脚啊!”小姑娘被他的义正言辞惊呆了,眼中盛满不可置信。
“哦,我道过歉了。”季洲站起身来。
“你怎么这样?”
小姑娘还没能适应他前后突变的态度,眨了眨大眼睛又有要继续哭的架势,不过这次更多是被季洲气哭的。
她抽噎道:“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啊?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
父亲带她来的时候跟她说雪豹族的少族长年轻绅士又多金,主要是相貌堂堂、仪表非凡,配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她当时还不满父亲对她的贬低,闹了好一通才勉强被绑着出了门,到了婚礼现场惊鸿一瞥,心里却也明白了父亲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
她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接受这就是事实。
季洲对身边的好友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和他结婚的话对自己应该会比爸爸对妈妈那样好得多吧。妈妈每天在家里等爸爸等得眼睛都要哭瞎了,如果自己能够帮到爸爸,他是不是会多看重自己一点,多回来陪陪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突然生出一个只比她小七八岁的弟弟?
她抬头望向季洲,泪眼朦胧,对方却小气得只舍得施舍给她一段锋利的下颌线。
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成全她?
孟游仙境里不知何时停止了喷雾,没有了那如梦似幻的仙境水雾做过渡,灼烈的阳光穿过季洲身前直直打向她,刺得她难以睁开眼。
珍·阿诺德作为乔亚治·阿诺德对外宣称的独生女,是兽人帝国唯一一个不是皇帝亲生的女儿被封为公主的。
当年,乔亚治还不是元帅的时候,用自己所有的战功去向皇帝为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女儿求了一个公主的封号。兽人帝国的星网上至今还留着当年民众评论他“不爱江山爱美人”、“至情至性”的溢美之词。
直到前段时间丑闻爆出,这些帖子又被重新顶上来,评论区还有人认为是政治对家要搞他故意编造的性丑闻,仍对他的深情人设深信不疑。毕竟有几个人能舍得放弃所有军功,只为给妻子所生的女儿求一个名号。
她哑着嗓子声音太小,季洲又站得太高,半天只听清她那一句你怎么这样,看她瘫在地上用手遮住脸,想想要是让江汀白撞见了估计要以为他素质多差多冷血呢,于是便又重新蹲了下来,语气和蔼商量同她道:“要不我给你踩回来吧。”话说出口转念一想残疾人腿又动不了,比起安慰,自己这话更像是挑衅。
果不其然,珍哭得更大声了,显得季洲特别像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这被江汀白看见他就更难解释了,季洲以前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他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万分不舍地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捏住一角碰了碰珍捂住眼睛的手。
珍心里正期待着季洲被她梨花带雨的柔弱形象所打动,像所有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一把抱起她阔步离开这里,移开手一看却是一张带着消毒水味的纸巾,季洲捏着离她最远的那角,略带嫌弃的样子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珍尽管并非阿诺德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却也没有被亏待过,去到哪里都是他人奉承追捧的对象,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嫌恶过,就连递过来的纸巾都要喷洒消毒水消毒。
她才不要受这种委屈。
珍一把打掉季洲递到眼前的手,手脚利落地撑地骨碌爬了起来,踉跄了一脚便麻溜地开始跑动,徒留季洲蹲在原地大吃一惊。
“残疾人居然能跑这么快!”
他说完这句话后,珍跑得更快了,一会儿就拐入迷宫尽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洲乖巧地蹲在自己的小耳朵剪影下,手背突然被甩上的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简直无妄之灾,自己好心递纸巾还被人无缘无故殴打。
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按上季洲的肩膀,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熟悉消毒水味儿,季洲属猫鼻子的,一靠近就知道谁来了。
“怎么蹲在这?”手的主人问道,这么大个头蹲在这跟座山一样。
季洲抬头,小学生告状般地把手怼到江医生面前,呜呜咽咽诉苦:“被人打了。”
雪豹兽人筋骨分明的手背在江医生的注视下迅速隆起了一片,又红又肿的。
“可疼了吧,”江汀白心疼地托住这只大手,冰凉的指尖在灼热的伤处游走检查,“待会儿出去找个冰袋给你敷一下。”
季洲连连嗯了两下,抽回手委屈地原地转了个圈,双臂环住江医生的腰,哼哼唧唧把头紧紧抵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江汀白的腰很细,小腹却并不柔软,反而像一块绷紧了的木板,但透过西服传出的热意还是让季洲觉得无比温暖。
明明站起来像堵墙,却偏偏硬要把自己缩成一团装可怜,江汀白看了觉得他可爱,顺手揉上他圆滚滚的脑袋失笑道:“多大了,还没断奶吗?”
“可以吗?”季洲先下意识接了话,说完总觉得这话有点熟,回过神后他肯定问道:“你在这里看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吧,”江汀白没狡辩,实话实说:“从她缠着要你抱开始。”
那岂不是基本等于从头到尾都看完了,站在那儿看了半天也不来帮他解围,季洲被气得不想讲话。
江汀白去挠季洲的耳根,挠得季洲豹耳痒痒忍不住蹦了出来,缠着江汀白的手指一颤一颤的,心思被暴露,他恼道:“你别摸我头,男人被摸头长不高。”
“你都多大了,还长高。”江汀白抓紧时间薅了两把豹耳,抄着季洲胳肢窝给他强行拉起来。季洲站起来果然是一堵又厚又高的墙,瞬间把江汀白面前的光全挡没了,江医生真诚发问:“要长成帝国巨人吗?”
季洲说不过他,重重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江汀白感觉再不哄今晚自己可能老腰不保,也不再逗他,边走边给他解释起来,说自己在大门就见过她跟在阿诺德身后,一直没吭声也是想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如果是趁他不在趁机来结识季洲的话,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一点。
季洲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反而愈发无所谓了起来。阿诺德派女儿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她女儿和季洲扯上关系,可暂且不提已婚的他自己对这位公主没有一点意思,单是他的父母都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阿诺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难不成还能强行扭转他季洲的心意,将他和江汀白登记在案的结婚证取消掉?更何况他家还有个护食的厉害兔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料阿诺德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爱丽狼孟游仙境可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季洲搂着江汀白走到最后发现所有的道路都通向了仙境的正中心。在那里,身着传统中世纪打扮的周桥孟井已经结束了在牧师前的宣誓,正在进行新狼可以亲吻新狼环节。
季洲靠在江汀白肩膀上看了一会儿,嫌两人实在是肉麻,连忙拉着嗑得津津有味的江汀白向出口走去。他捂住江汀白的眼睛,劝道:“小孩子不要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
江汀白扒拉下他的爪子,翻旧帐:“我不是小孩子,我是滞销的老男人。”
季洲不敢说话,他彻底服了。
爱情书指引两人将乐园玩了个遍,不仅集齐了七枚徽章,别人塞的狗粮也吃了不少,期间再也没碰到过阿诺德的一家。
季洲坐在正式仪式的礼堂里,有些蔫耷,他今天见了太多次周桥和孟井熟人结婚,已经快审美疲劳了,确实对即将开始的正式仪式很难再提起什么期待的情绪。
江汀白倒是兴致勃勃,拿了冰袋给他敷着手,东看看西瞧瞧十分好奇宝宝,与平日示人的沉稳可靠江医生大相径庭,可能是一天的游乐园游玩唤醒了他原来的天性,难得流露的天真活泼看得季洲目不转睛、心猿意马。
在最终的正式仪式结束时,季洲还是送上了自己最热烈真诚的祝福。祝愿两个发小白首永偕,以及,婚终于结完了终于能消停了的感慨。
多年后,当他再次和周桥谈起这场婚礼时,周桥还疑惑表示谁说婚礼只能结一次,不过是对你们展示我爱情的窗口罢了,更何况婚礼重在体验,他让孟井每种婚都跟他结一次,这样孟井就没法二婚了,因为无论怎样的婚礼都有他周桥珠玉在前。
他说这话时,手里正给他和孟井的倔强儿子周在野一勺一勺塞饭,而孟井坐在他身边露出了一副“真是没招”了的表情,认命地给他塞了一筷子堵住了嘴。
周家给参加婚礼的每位宾客都安排了一周的天空岛酒店住宿,给季洲江汀白选择的更是岛上一处风景绝佳的新开发小院。
小院建在半山腰,前有小桥流水,后有竹林桃花,仿照了地球的古唐代的建筑,以最为简朴的农家小院点缀几盏暗黄的明灯营造出了一种“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归属感。
小院入户的大门处吊着一块粗野的匾,上面风流俊逸地写上了“归雪苑”三个大字。
“我们能在里面种你最爱吃的胡萝卜了。”季洲推开那扇用树枝、竹片、荆条编织而成的矮门,望着屋前整齐的菜地规划道。
江汀白赞同:“听上去很原生态。”
毕竟兽人帝国现在为了省事省时,市面上可售的大多都是营养成分和口感相同的合成食品,历史上那种从土里长出来的菜已经成了一种娱乐和消遣,就算是售卖也会单加一份土地种植的溢价。没有多少人愿意用更多的价格买几乎相同的东西,由此形成了恶性循环,让土地种植的食品在市面上更难见了。
得了认可,季洲兴冲冲进了屋子:“等我找了种子,过几个月我们再来吃。”
“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江汀白站在床边收拾衣服,“吃你爱吃的就好,不过为了健康,适当吃一点胡萝卜还是必要的。”
夜里,万籁俱寂中江汀白躺在季洲身上透过玻璃顶看星星。
季洲手随意搭在小兔子医生的屁股上,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问他:“你是不是发情期要来了?”
“嗯?”江汀白懵懵地没反应过来,他一直以来算好发情期提前吃抑制片的好习惯在遇到季洲后被抛弃了个彻底。
季洲扒拉了一下时间,确定道:“我找卫川了解过,之前你假孕错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周期应该正常了。”
“啊?”江汀白动了动腿,季洲和卫川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要不是季洲提醒,他几乎都忘了还有发情期这回事。
先前时刻关注是怕误事,现如今结了婚老公就在身旁,发情期还是不是发情期都不影响他这血气方刚的老公发情,于是小兔子医生不甚在意道:“那应该是吧,卫川讲的一般不会错。”
季洲翻身而上,图穷匕见:“不用担心,我会替你记得的。”
江汀白意料之中,认命躺平,但总觉得季洲今天的重点有点不太对。
他推季洲的脑袋表达不满,季洲黏黏糊糊回道:“我还小,还没断奶,还要长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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