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轮中万种身，自从贪爱业沉沦。
君看轮外恒沙佛，尽是轮中旧日人。』
*
就像是长时间憋气潜水后，冒出水面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异常的让人感到苏爽
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急促的心跳声敲在耳膜上
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余幼安听不大真切，他的耳边全是嘈杂的耳鸣声，所有的声音穿进耳朵里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还活着呢？”
不知道是谁走过来踹了他一脚
余幼安的身体顺着力倒在地上，有一种魂体分离的感觉
“还活着？”
“活着，刚装死呢”
余幼安感觉自己的身子又被踢了踢，视线从倾斜的看着地面变成了仰视着天空
天空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盖着，分成一小片一小片的
但是应该是个大晴天，因为有一束透过树叶的光线落进了他的瞳孔里
余幼安有一瞬间的恍惚，觉着自己还躺在崖底的碎石堆上
但是又觉着不对，因为头顶繁茂的枝叶没有被砸出一个窟窿，因为硌人的石子变成了带着湿气的泥土
“他手里是不是攥着东西？”
“哪？”一个人蹲下身看了眼“好像真是”
那人拽了一下没拽动，试着掰了一下余幼安的手指，也没掰动
索性伸手拍了拍余幼安的脸“喂，松手”
那人见余幼安依旧没动静，嘴里嘀咕了句“这该不会是傻了吧？”
说着站起身，抬脚直接踩到了余幼安攥着东西的那只手上
傻了也没事，只要手断了，指定是能拿出来的
余幼安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左手传来钻心的疼，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扒上了那人的鞋
“哟，还知道痛，看来没傻”那人笑了声，挪开自己的脚
弯腰从余幼安的手里拿起那东西看了眼，是个玉佩，沾满了血，看不大清是什么质地的
那人拿近了些放到眼前看了看，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看起来呆呆的人，随手就给它丢了回去
“是什么？”走到一边树下坐着的人见状问了句
“不值钱的东西，废料雕的……”
等到那些人不在管他了，余幼安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不仅仅是因为余幼安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更因为余幼安控制不了身体
但是不能说完全动不了，只能说感觉动起来一块一块的
就像个橡胶小人一样，动一下抖三抖
余幼安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头顶的太阳刺眼
偏了下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山体前站着几个人
穿着略显奇怪的服饰，短打不像短打，常服不像常服的
不过看起来倒是挺便于行动的
等到一个人走开了，余幼安才看见那山体上被凿开了一个口子，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余幼安只看了眼就收了视线，转而看到了那块被丢在地上玉佩
好像是从他手里拿出来的
余幼安动了动手，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想要把那玉佩捡回来
坐在树下的人听见动静往余幼安那里看了眼
只见躺在地上的人的脸上糊了满脸的泥巴和血，拧着四肢，像是在够什么东西
余幼安各种尝试着控制自己的四肢去够那块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玉佩
但是一直到折腾的自己大喘气都没能够到，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沾满泥巴的鞋子
余幼安够玉佩的手立马停住了，顺着往上看就看见一个冷着脸的人
程今看了眼躺在地上抬头他的人，弯腰捡起那枚沾满血的玉佩丢到了余幼安的手边
余幼安看着丢在自己手边的东西，伸了伸手指把东西勾到了手心里
“多谢”
干涩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落到程今耳边
“嗯”程今没想到这人会给他道谢，毕竟他现在变成这样一幅样子，其中的因果他们占了大头
程今低头细细看了眼，脸实在是脏的没法看，但是那双眼睛实在漂亮
很澄净的一双眼，像是雨后的晴空，无垢无尘
那样一双眼，他只在令家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公子身上见过
但是这人眼底又明晃晃的比令家小公子多了分明悟感
程今没在说什么，只是走回刚刚的那颗树下继续坐着
余幼安手里拿着那块玉佩，想举到眼前看看，但是很显然他的身体暂时不支持他做出那个有些高难度的动作
最后他只得侧趴在地上去看手里的那个东西
余幼安用手抹了抹玉佩上粘的血，倒是意外的好处理，只用指腹一蹭就掉了
余幼安抖着手蹭干净玉佩上的血，仔细看了眼
也难怪刚刚那个人会说是用废料雕的，这整块巴掌大的玉佩上，细细碎碎的全是裂
就像是一块被击打过后的玻璃，蔓延出蛛网一样的纹路
不过神奇也就神奇在，玉佩上虽然全是裂，但是玉佩却没有碎掉，完好无缺不说，上面还雕满了花纹
整个玉佩像是一个嵌套了四层的同心圆，又由中心辐射出六道纹路割裂开来
将第二圈圆环分成了六块，第三圈、第四圈则是在六块的基础上，每一小区又分成了三块，整十八块
割裂开的每一块上面都细致的雕上了图案，只是任余幼安看了又看，都没觉出那些图中的寓意
且这四个同心圆是可以转动的，无法得知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最开始的排序
余幼安转动同心圆，看着玉佩背面拼凑起来的四行字，喃喃的念了句
“六道轮中万种身，自从贪爱业沉沦。”
“君看轮外恒沙佛，尽是轮中旧日人”
正当余幼安准备翻回正面在看看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
余幼安把玉佩掩进手心，动了动脑袋，刚想往上看看就看见眼前递过来一个东西
因为离得太近，看着都有些发虚
余幼安刚想往后退一点，就听见一声闷响
东西掉在了地上
程今弯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地上之后，就没在去管他了
转身走回了人群里，刚他坐着的树下已经围了一圈人，中间架着火
正在解决今天的晚饭
对于程今的做法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毕竟谁出钱谁老大
他们这些人会聚在这里，都是程今出钱情他们过来的，谁也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去得罪“钱老大”
只能说程今还是比他们这些人有人性一些
余幼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水壶和一旁放着的一个罐头
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余幼安手舞足蹈的坐起身把地上放着的罐头扒拉到自己跟前
罐头很贴心的打开了一半，里面甚至还插了一个勺
“你说这世上真有那么邪乎的东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反正就差临门一脚了，明儿进去探探不就知道了”
说话的人一边说一边有些费劲的拉上背包的拉链
快拉到顶的时候有些卡住了，还提起来顿了顿，等收拾完东西才拿起一旁放着的罐头
最开始问话的人吃完手里的罐头，随手把手里的铁皮盒子丢到一边，随手抹了抹嘴
“你不觉得这后半程实在是太顺了些，你想想那前半程凶的，我都以为我们所有人都要舍（死）在里面……”
说到这里，那人心有余悸的往侧方的洞口看了眼，又转过头来神色凝重的说了句
“这后半程实在太顺了，顺的我心慌”
“是太顺了些，明儿进去得在细着些，实在不行到门口的时候……先把那小子推进去看看，那小子不还活着”
吃着罐头的人曲着手指顶了顶有些下滑的眼镜，看了眼远处靠在树下垂着脑袋，一幅半死不活模样的人
程今坐在一边听着那些人说的话，也没去反驳，毕竟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人也不是第一次被他们推在前面探路了，只是不知道为何，现在听着那些人这么说
程今总会想起他先前看见的那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