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记七：4月10日阴

她在躲我。

不是以前那种害羞的回避，而是真正的、有计划的躲避。我调整了所有路线和时间，却连续三天没能"偶遇"她。她不再去图书馆，课间总躲在女生厕所，放学时混在人群中飞快溜走。今天我终于在走廊堵到她，她看到我时脸上的表情——像见到鬼一样，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操。她居然跑。

我追了两步就停下了，因为看到她跑起来跌跌撞撞的样子，随时可能摔倒。她消失在转角处，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拳头砸在墙上引来一片侧目。指关节破了皮，渗出血丝，但这点疼和她给我的比起来算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因为音乐教室那次？我承认我失控了，但后来我不是道歉了吗？虽然那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说"对不起"三个字。还是因为陆沉那个杂碎跟她说了什么？上周我又警告了他一次，把他按在男厕所墙上时，他尿了裤子，真他妈恶心。如果让我知道他在温姩面前乱说话...

今天训练时我心不在焉，教练骂我是不是被下降头了。队友们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特别是那几个曾经欺负过温姩的杂碎。他们知道什么？还是说...温姩跟他们说了什么？关于我如何吓到她，如何在音乐教室对她...

不，她不会的。她那么害羞，连被泼饮料都不敢吭声，怎么会跟别人说这种事？除非...除非她真的怕我到了极点。

这个念头像刀一样插进我胸口。我翻出手机相册里偷拍她的照片——上个月文艺汇演，她穿白色连衣裙站在角落的样子。放大看，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发白，眼神飘忽不定。当时我以为她只是紧张表演，现在才明白，她可能一直在害怕...害怕我。

我他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今天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时，我无意中听到她和温姩的谈话。"你妈妈的病情...转院手续..."，"...可能要转学..."，"...期末提前考试..."。断断续续的词组飘进耳朵，我僵在门外，血液结冰。

转学？她要走？

我疯狂回想最近的一切细节：她加重的病情，越来越多的请假，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有...躲避我的行为。她不是怕我，她是要离开了。这个认知比任何猜测都更让我窒息。

放学后我跟踪她到了医院。不是上次那家，而是城东的肿瘤专科医院。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走进去，瘦小的身影被自动门吞没。我在对面的咖啡店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天黑她才出来，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

我鬼使神差地跟上了她坐的公交车。她家在城北的老旧小区，三楼窗户亮着灯，阳台上挂着洗好的病号服。我站在楼下抽烟，直到那盏灯熄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教练发信息说明天是分区决赛，要我早点休息。

休息？我他妈怎么休息？满脑子都是她要转学的事。如果她真的走了...如果我就这样失去她...

不，不会的。我会找到她。无论她转到哪个学校，搬到哪个城市，我都会找到她。她可以躲，可以逃，但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我要让她明白这一点。

今天是分区决赛，全场爆满。热身时我扫视看台，不抱希望地寻找那个几乎从不来看比赛的身影。然后——就在第三节休息时，我看到了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穿着浅蓝色外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云。

我们的视线隔空相撞。她立刻低下头，但那一秒足够了。我打得前所未有的凶狠，仿佛要用这场胜利留住什么。终场哨响，我们赢了，全场欢呼中我第一时间看向那个角落——

她不见了。

我推开庆祝的队友，冲上看台，挤过人群，甚至跑出体育馆在周围街道搜寻。没有，哪里都没有。她像一场梦一样消失了，只留下座位上一个小小的纸袋。我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是一盒薄荷糖，和我常嚼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她记得。她注意到了这种小细节。那为什么还要躲我？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回到家，我翻出所有关于她的"收藏品"：那片蕾丝花边，她掉落的发夹，写满诗句的草稿纸，还有那把伞的收据（我特意留着的，证明它属于我，证明我们之间有联系）。这些小物件摊在床上，像拼图的碎片，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她。

我打开手机搜索栏，输入"肿瘤专科医院转院"。如果她妈妈病情严重到需要转院，那么可能是去更好的医院...比如上海，或者北京。我一条条查看相关信息，记下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医院联系方式。明天我会打电话去问，编个理由说我是亲戚之类的。无论如何，我要知道她可能去哪里。

抽屉最深处藏着我最大的秘密——去年秋天偷拍的她的照片。图书馆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她低头看书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美。照片已经有些皱褶了，因为我看过太多次。

如果爱一个人却想完全占有她，这还算爱吗？如果这种爱让她害怕、让她逃离，它还值得坚持吗？

没有答案。只有窗外无休止的雨声，和手机屏幕上我刚刚搜索的"如何阻止一个人转学"的荒谬结果。最极端的一条说："成为她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我关掉手机，在黑暗中躺下。薄荷糖的盒子就放在枕边，我打开取出一颗含在嘴里，辛辣的清凉冲上鼻腔。这是她买给我的，她亲手挑选的，也许结账时她的手指曾轻轻擦过这盒子的边缘...

如果她真的要走，我会成为她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即使用最极端的方式，即使让她恨我。至少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感情，比被遗忘强一万倍。

明天我会去找她，当面问清楚转学的事。如果她拒绝回答...不，她不会拒绝的。这次我会温柔些，耐心些，让她明白我不是要伤害她，只是想...留住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我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天在医务室，她靠在我肩上时留下的淡淡香气。

温姩，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