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征东府后门,江瑟躲在树背后的阴影处,沈肆出手打晕了门口四位侍卫。
江瑟缓缓走出来,沉思着,面色凝重:“普通人家后门都是锁着就行,再不济放两个侍卫,他要弄四个,做贼心虚?”
沈肆拍了拍手,好似是嫌弃刚刚侍卫的身体,站在江瑟旁边,轻声说:“大概是。”
“我们得快点,这两人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嗯。”
江瑟迈开脚步之后,又停顿了一下,神色复杂的道:“沈小将军,我能信你吗?”
家国大事面前,无论什么都不能马虎,江瑟其实是信他的,只是她不敢赌罢了。
沈肆面色不变,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殿下,待会我就在你不远处,什么都不看,你可以调查我,但是,你只有这一次怀疑我的机会。”
她目光沉了一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重重的点了下头,下了决心。
二人小心的进去,一路摸索着,大多都是沈肆在前面探路,江瑟稳住阵脚就行。
江瑟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左前方一个黑乎乎的房间。
沈肆问道:“去那?”
江瑟点了点头。
沈肆也没问为什么,现在不是讨论和多嘴的时候,他的殿下要去哪,他小心保护着就行。
说句实话,这一路,江瑟可以说是相当荒唐。
为什么是荒唐?
因为哪怕是宫里的皇城卫夜间巡逻也不带征东府里这么多的,到了夜晚,府里的婢子们都要出来溜溜。
他们两人也可以说很狼狈了。
特别是江瑟,在宫中养尊处优骄纵惯了,不停地躲不停地因为看到人而受到惊吓,她现在脸上的不耐已经掩藏不住。
沈肆注意到了,这时也不顾什么尊卑礼节,他有些不自在的拍了拍旁边火气已经快要冒上来的公主,算是安抚。
他觉得应该挺有用的,因为江瑟看了他一眼,就不再有其他小动作了,脸上也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表情。
沈肆弯起嘴角,好吧,哄一个姑娘,还挺有成就感。
等两人终于翻窗进去,沈肆才发现这里是书房。
沈肆压下声音,弯腰凑到江瑟耳旁问:“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书房?”
江瑟也转头跟他说:“因为这府上不亮烛火的没几间,前面看到的都很小,只有这间很大,却没亮着。
“征东将军不在府上,所以书房也不会亮烛火。”
“那你怎么确定这是他的书房不是寝间?”沈肆继续发问。
“哦,也对,你没成亲呢,自然不懂家中有人点灯等。”江瑟看了他一眼。
沈肆气笑了:“你成亲了?你就懂了?”
江瑟道:“我在宫里见多了,别拿你跟本宫比,我跟你可不一样。”她昂着头,像开屏的孔雀。
沈肆闭嘴了。
这种事情,确实不能跟江瑟讨论,他确实不懂,以前他都在塞外,父亲母亲晚上没事做就会带着他去沙漠看星星。
实在很少出现,父亲晚归,母亲在房里点灯等人的事。
因为父亲一般不会晚归,也舍不得让母亲等。
不过…
刚刚江瑟说的,仔细想想其实还挺美好不是?
家中有人等的感觉,嗯,也挺幸福。
江瑟已经到一旁仔细翻着了,偷找东西这类的,他挺擅长,直接把江瑟拉走,让她在自己跟前。
沈肆微笑着说:“你见过哪个傻到离谱的人会把诛九族的大罪的证据放在书架上的?”
在外面说挺好,进来不会看东西,可是沈肆看她现在这样,自己不出手,她大概要翻到天荒地老。
江瑟抿了抿嘴,透着月光,沈肆发现她的神色不太自然。
公主被说的不好意思了。
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在他面前,好像就格外在意形象,一点都不想丢脸。
沈肆觉得奇怪,但也没问,问了江瑟可能会发狂。
江瑟抬头看他,闷闷的问:“那该放哪?这种东西肯定是放在自己的地方,寝室有夫人在,也有丫鬟,太容易被不小心翻到了。”
“我又没说不在书房,咱俩来找找,有没有机关,看看能不能找到间暗室,别多说话了,时间不多了。”
江瑟哦了一声。
她走到书桌前到处摸,到处碰,她不懂机关,只能努力推测哪里不同,哪里奇怪,哪里不像是书房里该出现的。
她想着,坐在地上,往下趴,看桌底,但是夜里太暗,她只能慢慢摸。
还不敢用力,怕直接触碰到机关发生什么事。
直到……
“沈小将军,你过来。”江瑟轻声朝一边念道。
沈肆闻言走过来。
江瑟摸到桌柱与桌底的连接处,哪有一块突出的木块。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
就是,有点准到令两人都吓死了。
当江瑟往里摁到时候,前方的木板地突然就往下掉,江瑟的身子也因为惯性往前扑,被沈肆眼疾手快的拉住。
面前,是一块空地,而底下,是密密麻麻的铁钉。
她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她要是没提前叫沈肆,她这会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沈肆把她拉到怀里,惊魂未定,缓了缓神才注意到怀里的小姑娘在发抖,他轻抚她的头顶,轻声安慰:“没事,没事,没事了,我拉住你了,别害怕,别怕,江瑟看我,看着我。”
江瑟还看着那块地方发抖,沈肆知道她吓坏了,但是,沈肆猜错了,江瑟并不是因为差点意外身亡而害怕。
江瑟转过身去,看着他,怔怔的,嗓音都在发抖:“他心里有鬼,他弄了这个会害死人的机关,他心里有鬼!我明天!不!我今晚就回宫带人来抄家!”
江瑟压着声音,狠狠的说着。
沈肆已经不摸她的头了,他顺下去摸她的背,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抚摸着,像是在拥抱,可二人之间还有空隙,所以,更像是安抚。
沈肆柔声细语的说:“你先别急,这只是一个机关而已,我们要拿到纸质的证据。”
他一手安抚着面前气狠了的人,一手重新向前探摸到那块木头凸起,他叫一声殿下。
江瑟回神看他,有随着实现看向他的手,察觉到她的动作时,她皱眉,脸色苍白问:“你要干嘛?”
沈肆说:“看。”
随后将木块顺着原来的方向往左滑动。
两人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门就藏在书架后,准确来说,是一半的门。
因为另一半毫无遮挡,书架的作用大概是藏住门的缝隙。
江瑟瞳孔放大,很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沈肆回答她:“在漠北遇到过差不多的,不过比你这个狠多了,要不是那块地板,我都认不出来。”
江瑟发问:“有多狠?”
沈肆一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回答她:“木块一摁,四面八方全是箭,正常人偷摸进别人府,都是轻装上阵,我那回没带佩剑,给欺负惨了。”
他的话里又些无奈,甚至夹带着些漫不经心,像是不在意,可江瑟听着确实心头一紧。
她问:“很多吗?”
“什么很多?”
“你在漠北受伤的次数,很多吗?”
沈肆看着她,眼睛里罕见的带了些许柔情,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暗给江瑟的错觉,还是他这会就是温柔的。
他回答道:“我去漠北是历练,你以为我去玩的吗?”
江瑟被他带着往暗室里走,继续问:“你几岁去的漠北?”
“十二岁吧。”
“这么早?”
“父母被派去那边镇守边关,我也得跟去啊。”
江瑟不知在想什么,说着:“我记忆里好像也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过是个女孩,也去了漠北。”
沈肆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江瑟好奇的问了句:“不会就是你吧?”
沈肆眉头一跳。
十二岁的孩子。
不过是个女孩。
跟我说笑呢?
见沈肆没回答,她也没强求,自己也觉得自己荒谬,所幸,她的注意力已经被面前的这个小房间吸引了。
面前这个可比外头那个简陋多了。
面前这个,只有右边一个书架,中间是一个小书桌,旁边放着一个柜子,另一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而左边。
左边……
沈肆已经去翻看那些柜子和盒子了。
江瑟去看了左边,那一座不要和谐的墙,因为它是凸出来的一块。
暗室里的烛火已经被点亮,不过只有一盏,因为怕点多了烛油流下来,跟原先的不一样。
她走进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墙,而是箱子堆叠起来的。
而角落里还有一个箱子,看上去比其他几个要新很多,她蹲下去打开它。
就一瞬。
江瑟不动了。
沈肆看到柜子里的信纸时,已经不太镇定了,刚想叫江瑟时,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去,问她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下移。
别说江瑟了。
沈肆也惊呆了。
因为,那是,一整箱,的,黄金条。
沈肆:“?”
江瑟:“……”
沈肆轻咳了一声,企图掩盖住他的震惊。
江瑟面色倒是平静,但是沈肆觉得她可能已经气疯了。
江瑟平静的开口:“这一面箱子,都是黄金吗?”
沈肆打不开底下的箱子,也够不到上面的箱子,但是这墙角的箱子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堆上去,箱子的样式都一样,所以,沈肆点头了。
江瑟继续问:“你找我干什么?柜子里有什么?”
沈肆觉得她会疯,看着她长大的江大人,是个叛国贼,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都要疯了。
江瑟不等她回答,已经起身走了,沈肆拉住她轻声与她商量着:“要不不看了,我们带走回宫里和太后一起商议。”
江瑟此时确实是已经气炸了,但是她此刻越生气,反而更平静了。
她说:“不行,全带走不就是直接告诉征东说,你已经被人发现了,速速卷铺盖跑路吧。”
有理。
沈肆还是让她去看了。
最早的信纸,是在三年前。
那时征东还会拒绝,但是闪烁其词的。
态度不明。
原来这么早就动摇了吗?父皇给你的还少吗?江母妃在宫里尽心扶持着,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女儿的?
想到江美人,她难过的要命,那个温柔贤淑的江美人,江瑟后悔之前没去跟父皇商量多见见江母妃了。
现在江母妃没有皇上的恩宠,跟着江家一起砍头去地狱都是肯定的。
她看了最早的和最晚的一封。
是在五天前。
父皇遇刺前两天。
好,好得很。
江瑟从那一堆里抽出两张来,不会被发现的。
两人立刻回宫。
江瑟一进宫就直奔太后那,太后听了之后,只重复说着,造孽啊。
那一晚,也是太后发下旨意,即刻封锁征东府。
由沈肆带令皇城卫前往。
江瑟没去,江瑟去了江美人那。
很晚了,她怕打扰到她,可是江瑟怕过了今晚,她再也没有单独跟她说说话的机会。
她还是推门进去了,路过的婢子吓了一跳,连忙进去通报。
江美人出来了,脸上满是疲态。
江瑟心疼的问:“是儿臣把母妃吵醒了吗?”
江美人摇摇头:“是我自己心慌睡不着,不知为什么,今晚心跳的很快。”
江瑟脸上流露出心虚,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因为怕江美人发现。
江美人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着问她:“今天出宫好玩吗?”
江瑟点点头。
她撒谎了。
今天她出宫,全是坏心情。
江美人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反而摸了摸她的头:“很少见你打扮的这么素雅,平日里不是都把头上插满的?”
江瑟嘻嘻笑着:“偶尔学学母妃,打扮的清秀点。”
虽是笑着,但是江瑟却心里直打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聊着,江瑟升起了困意,江美人看她不停的点头,好笑的拖住她的下巴问:“这么困啊,我让婢女送你回去?”
江瑟点点头,眼中透露出不舍,她身体向前倾,抱住江美人。
江美人回抱住她,不解的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瑟继续瞒着她:“没怎么,就是,最近太慌张了,想抱抱我亲爱的母妃。”
“好好好,那就抱着吧,我的宝贝小念儿。”江美人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
另一边,沈肆一行人快步走到征东府的,因为夜深人静,不敢骑马扰民。
说是封锁,但也不能正大光明的站人家大门口,万一把征东将军惹急了,直接起兵谋反,那周围的百姓就都完了。
沈肆带着皇城卫躲到阴暗处,向旁边的阿玄说:“传我令,都安静呆着不允许发出动静来,有谁进去了要及时禀报,谁出去了也要派人仔细跟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手里的明黄色卷纸,那是太后给他写的圣旨,明天一早宣征东携全家入宫。
防止他的家里人给西凉人通风报信。
而城门处也守着沈家的兵,封城三日,今天是最后一日,这几天城里城外的西凉据点差不多都搞干净了。
他已经连着几日没安心睡过了,此时的倦态掩都掩不住。
但他不能休息。
他要守到天明。
他抬头想着。
明天的京城,要翻天了,征东将军与西凉里应外合,通敌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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