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我家的老爷新抬进去一房小妾……”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害,就前两天晚上的事,你可不知道,我家老爷一向风流的很,还有别的我跟你讲啊……”采买回来的刘婆子站在后巷的房门外神采飞扬地同另外两个年纪稍大的老妇人叽叽歪歪的嚼舌根。
“呵!——说什么呢!”
刘婆子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几人吓了一跳,门外的两人赶忙提着菜篮子跑了。
吓了一跳的刘婆子回过头,看到来人她讪讪地笑了笑。
“还不把门关上!”上街买点心的湘红很不巧路过了此地,冲过去关上门,随后站在院子里狠狠地训了那不知礼数的刘婆子一顿。
“你这个老东西糊涂了不成,主人家的私事可以乱传的吗!小心拔了你的舌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这才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诶,诶、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回吧……”一通训下来,刘婆子全然没了刚才的神采,白着脸,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应着声。
“在要是让我抓到你这样,我就去和夫人讲,将你逐出了府去,让官家给你抓起来乱棍打死!”
……
湘红怒不可竭地给人训了这么一顿,嘴皮子都说干了,回到渭园时狠狠灌了一肚子水。
还是觉得不消气,等到了秦夫人面前,一五一十地把见到的说了。
“夫人,您都不知道那个刘婆子好生多嘴,我真是后悔了,怎么一开始不先扇她两个嘴巴子!”
立秋许久了,连好几天都是连绵的阴雨,唯独今天太阳出了极好。
此时的秦夫人正在花园修剪花草,湘红来找她时手里正好端了一盆石竹。
这盆石竹长得不好,歪歪扭扭的,连个花苞都没能长出来。
秦夫人把石竹连盆一起放在了花园中央的石桌上,漂亮白皙的像块嫩豆腐似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剪去那些扭曲难看的枝叶,语气平淡地说道:“看来,老太太走后,这些不懂事的下人们越发没了规矩,也是时候该整治一番了。”
秦夫人看着石桌上的这盆被修剪过了的石竹,捏着盆边,自个围着石桌转了一圈,看着心里满意了,一招手,旁边立即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快步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块白手帕。
秦夫人拿着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吩咐道:“少浇点水,等会把这盆石竹放到能多晒日头的地方去。”
秦夫人回到了里屋,屋里面早就有下人备好了水,擦了擦身上的汗,又换了一身衣服,秦夫人这才走了出来。
秦夫人吃了两块湘红带回来的荣和堂的点心之后,腹中没了饥饿感,这才想起些事来,她看向一旁,正在给她倒茶的湘红,问道:“老爷有多久没回府里了?”
湘红倒着茶也是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道:“回夫人,老爷前几日回来过一趟,大概是在……三天前?不,应该是四天前了,听下人们说,老爷回的着急,像是急急忙忙取了些什么东西,就很快又出去了。”
湘红倒好了茶,却没有直接端给秦夫人,而是放在一旁晾着,拿出一张小扇对着滚烫的茶扇起风来。
原来是这秦夫人并不爱喝热茶,平日里每次都要晾到温度合适之后才肯喝。
湘红扇着扇子,又继续说道:“啊,对了,夫人,还有一件事,四大行的掌柜们再问老爷什么时候去账房验账?”
秦家的家业在这江南是首屈一指的霸主,祖上一开始做的是皮草生意,后面连带着卖起了丝绸段子,借着便利的水运运到天南地北,船撑子一扬赚了个盆满钵满,到了秦家老爷父亲、祖父这两代更是将江南一带的水道港口几乎变成了秦家的私产。
秦家的产业遍布各个行业,为了方便打理统计,按照衣食住行分类,就有布行、粮行、金行、运行分别进行管理,只是每过三个月都会进行清点结算,每次结算时四大行的掌柜及秦家的家主必然会到场。
到了现在的秦家老爷秦川恒这一代秦家已然是江南的首富了,秦川恒虽然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但好在运气不错,早些年买了块地皮什么也种不出来,就一直荒废在那,知道有人建议说要在那掘个井,结果两锄头下去水没挖出来,倒是挖出些宝贝黑疙瘩来了。
秦川恒买了好些年的荒地,这下挖出煤矿来了。
秦夫人白可枝的姐姐白荟就是在这一年嫁到秦家的,也是巧了,她一来,正好赶上了发现煤矿的时候,人人都称是她把福气带到秦家来了。
白荟第二年又给秦家生出了个宝贝孙子—秦泽出生了。
于是,白荟就更加深得秦家的喜爱了,尤其是秦家的老太太,她对这个有福气又能生孙子,行事端庄的儿媳妇非常的满意。
只是后来……谁能想到呢,会发生那样的事……
“怎么?这段时间老爷都没有去四大行看过吗?”白可枝一抬手,湘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将晾好的茶递了过去。
“这……”湘红倒也并不知道老爷去了没有。
要是这些天要是秦川恒既没去四大行,也没去花楼街的话,白可枝大概猜到他能在什么地方了。
他几天八成是在城东郊区的别院里。
秦川恒在那里养了一房外室,这件事情白可枝是知道的。
没错,除了新抬回来的小妾,秦老爷在外面还养了一房外室,那外室生下了个儿子,算着年纪今年已经五岁多了,快要到了上书堂的年纪,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可进不了好的学堂,估摸着秦老爷这会琢磨着要怎么把人弄到家里来。
这时候弄个小妾抬进秦家的门,一方面是为了恶心白可枝,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一种试探,秦川恒在试探白可枝这个秦家夫人的忍耐程度。
这些年秦川恒瞒的紧,白可枝也是这两年才知道外室的事情。
毕竟要是换作是白可枝刚刚进秦家门那会儿,她能把他的那个外室连同她的小崽子一块悄无声息地弄死。
白可枝见到湘红那副样子,就知道白问了,“算了,等一下过了晌午之后,日头下去些,你随着我去庄子里跑一趟吧。”
“下午就走?!”
“对。”
“咦!夫人您怎么想着要去乡下看庄子了?”湘红听到这话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要去乡下的庄子了。
“这么多年没去了,总归是要去看看的,总在这宅子里面待着,也待烦了,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吧。”
眼看秋收的时候快到了,乡下的那几处庄子也到了收粮的时候。
“这时候突然要走,到乡里去得走好几天路,那可得抓紧收拾一番了,换洗的衣物、路上要喝的茶饼……坏了!早知道去荣和堂的时候就该多买几样点心,这下好了又要重新差人去买了……”
湘红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看到白可枝又要捻起一块糕往嘴里送连忙截了下来,“哎!哎!夫人,你可快别再吃了,咱还是留着路上再吃!”
“……”被人夺去了糕点秦夫人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好遗憾地弹了弹指上粘着的糕点碎屑。
白可枝看着站立不安的湘红,识趣地放了人,“行了,你有事就先……”
“那夫人我就先安排事去了!”
去字还没有说出口,湘红的屁股就已经离开板凳,扇茶的扇子放在了桌上,再一抬眼就只看见冲出门去的湘红的背影了。
“有这么急吗?”白可枝抿了抿唇,心里却也实在是知道这样匆忙的行程,在这若大的秦府里湘红有许多事情要去安排。
白可枝想起了昨日看过的往年庄子上送过来的账本,只觉得头疼,这些年没去看看粮仓,只怕里面生了不少虫子了。
白可枝觉得心头有一口郁气难平,湘红一出去,她也坐不安稳了,于是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朝着屋外走去。
从阴凉的室内一走出门,这太阳就晃得人睁不开眼,白可枝可没想着傻乎乎的出去晒太阳,顺着屋檐走上了一处回廊,这处回廊通向渭园的荷池,盛夏已过,曾经满园子的荷花很快就要败了,她打算离家之前先去喂喂池子里的鱼。
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个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蹲在回廊的墙角。
什么东西呢?
白可枝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墙角边下的那个有些模糊的影子……
哦,这是个人来的。
……
在太阳微微下落时,一行车队驶出了城门。
白可枝端坐在车内,拿着一本去年庄子上送来的账本,翻开来瞧着看。
其实下面庄子上送来的账本并没有什么问题,一开始还是能寻着几块错处,可就是从近几年开始这些账本竟是一丝错处都寻不到了。
这些账本做的太漂亮、太完美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可这不比别的买卖,这是农收,农民是要靠天吃饭的,旱灾洪涝年年都有,怎么可能一点错处都不漏。
很快,马车驶出了官道,进入有些崎岖不平小路。
马车晃得很,白可枝端着账本又看了两页后,一时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喊着眼睛疼,就把账本扔到了一边,转头倒进了软枕里,闭上眼,好像睡了过去。
白可枝倒是安安稳稳的睡了,这坐在这辆车后面,那辆马车的湘红心里可就没那么得劲了。
湘红拧着帕子紧张而敌视着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
坐在对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里迎进来的二夫人—言莲生。
言莲生感受到了不友好的视线,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所幸闭眼假寐当做全然不知的样子。
“哼!”
湘红见到她装死,十分不屑的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夫人是为什么让这么个人跟着一块下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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