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外

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那天很晚，水声格外轻灵，像山涧流过青石的韵律，间或夹杂着几声轻哼，调子古怪却悦耳，是他从未听过的异域小曲。

萧若风鬼使神差地，循声而去。

暮色为竹林披上了一层纱衣，萧若风踩着满地竹叶，在转角处蓦然驻足。

十步开外的石砌浴池里，蒸腾热气中浮着一截雪白的背脊——像一柄出鞘的玉剑，又似新月破开云雾，水珠顺着那流畅的曲线滚落，在腰窝处短暂停留，最终汇入荡漾的水面。

“谁？”

云谌突然回头，萧若风下意识闪到山石后。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胸腔，他死死按住佩剑上的玉璏，冰冷的玉石贴着手心，却压不住血液里奔涌的热意。

水声又响起来，夹杂着放松的叹息。

萧若风知道自己该立刻离开，可双脚却生了根。月光穿透竹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好横在光斑之间——只要再往前半步，就会暴露无遗。

“嗯……"

云谌的声音近在咫尺，萧若风猛地屏息。透过山石缝隙，他看见她背对着自己站起，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脊背上，像一道墨色瀑布倾泻而下。水雾缭绕中，那抹身影宛如从诗经里走出的“蒹葭苍苍”，又带着他读过的所有辞赋都无法形容的生动。

当云谌弯腰去够岸边的皂角时，萧若风险些捏碎剑柄。月光突然大亮，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连手腕那颗小痣都清晰可见。

一片竹叶飘落肩头，萧若风险些拔剑。直到云谌披上素白中衣系好衣带，哼着歌拐过回廊，他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回书院的路上，萧若风踩断了三根枯枝。经过藏书阁时，柳月正倚在二楼窗口啃梨。

“哟，小先生。”柳月将梨核精准抛到他脚边，“练剑练到脸这么红？”

萧若风低头疾走。

那夜萧若风在房间里坐到天明。

晨光染白窗纸时，他提笔在剑谱空白处画了幅墨竹，唯有他自己知道，那竹节弯曲的弧度，与记忆中某个背影多么相似。

三日后，云谌挽着袖子揉面时，萧若风突然递来一方帕子。

“沾到面粉了。”他指了指她后颈。

云谌随手一抹，却把面粉蹭得更开。

萧若风喉结动了动，终于还是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过那截曾映着月光的肌肤。当指腹触及温热的脉搏时，两人同时僵住。

萧若风收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暮色中的惊鸿一瞥。此刻站在晨光里的云谌，束着胸，穿着宽大的男装，发髻里还插着根木筷，可在他眼中，却与那夜月光下的剪影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