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酒此时还不知道短短的一夜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正常起床,用了早食后,按着之前的安排让旦风收拾好,准备上山。
她以为这时候孙宏业肯定要凑上来,没想到他提前安排好后,不知道去了哪里。
昨日已从他那里了解了不少,倒也不需他陪同,因而文元酒唤住准备差人去找孙宏业的旦风。
“出发吧,不必因他耽搁。”天色不是很好,不知道午后是否有雨,早点巡完,早点归庄。
文元酒说完扶着魏都的胳膊,进了马车。
这次进山,她就带了旦风,书兰被留在庄内继续整理张家财产。
庄中的车夫赶车,魏都四人骑马护卫左右。
自家的山林,没什么危险,这些人足够了。
马车辚辚,驶离庄子,一路进山,转过三四山弯,面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荡漾池塘,塘边水草丛生,马车驶过,惊起几只白鹭。
正是明秋塘。
文元酒下车,简单地查看了一番,这片池塘野生野长,不仅能看到许多水鸟身影,还可以见到鱼儿翻腾,果然不需过多管理,只待到了时节收获鱼鲜即可。
看过明秋塘,马车继续往秋渠山上驶去。
*
秋渠山,密林中。
太阳逐渐升高,随着时间流逝,藏匿在林中的众人有些耐不住了。
匪帮老大看着林间空荡荡的山道,眼中不耐烦加重,抽刀转身,架在身边孙宏业的脖子上,手腕用力,薄刃舔出血痕,他沉声怒道:“你个狗养的是不是在骗老子?!你说的那个小姐要是再不来,老子就一刀结果了你!”
痛感袭来,孙宏业抻着脖子往后躲,他自诩自己有些武力,但在这帮匪徒面前根本不够看,就是这匪老大,他的手劲很大,没见怎么动作,他的脖子就被划出一道血痕,根本不敢过多动作。
按他预计,这要上山,文元酒肯定是选一大早来,不然一上一下,回去都要很晚了。
但这日头快偏中,也快来了。
看着这空寂无人的林间道,他心中也有些打鼓,难道说古槐村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庄子里?
不应该啊。
这古槐村离庄子有些距离,而且那边没什么庄子上的人,事情不会传的那么快。
应该是在路上。
估计就是在路上。
刀横在脖子上,孙宏业小心翼翼地瞅着匪老大的神色,连忙安抚道:“快来了,快来了,大家小姐,带的人多,走得慢,您再等等,再等等。”
果然,匪老大脸色变缓,收了刀,“信你一回,老子且带着兄弟们再等一刻!”说完继续盯着山道。
孙宏业松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又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垂眼看见手指上的血迹,眼中浮出恨意。
只恨这不是文元酒的血。
他已全部想明。
都是因为她。
若不是这个庄子被给到了她。
若不是她要来巡庄。
若不是她施手段挑拨自己和张家夫妻。
张志牛就不会进监狱。
柳杨儿也不会被张阿花发现。
自己更不会失手杀死张阿花!
最后也不会被这帮土匪抢劫!
只恨当时轻视了她。
如今自己没了出路,那她也要付出代价!!!
孙宏业抬起头,正巧看到山道尽头出现一辆马车,熟悉的魏都几人守在两边,只有他们四个!
“来了!”他指着前方,忍不住出声提醒。
匪老大见这小姐除了一辆马车只带了四个侍从,想想自己这边二十多个兄弟,瞬间信心满满,他抬起手,给了个手势,提醒各位兄弟看他动作行事。
随着马车走到林中,匪老大一挥手,山道正中凭空出现一条长绳,瞬间绊住了魏都和另一侍从的马腿,他俩飞起下马,快速跑去帮车夫拉住马车。
却见山道两边涌起尘土,一帮匪徒或跑或骑马呼啸着从林中冲下来,人人手持长刀。
马儿扬起前蹄,坐在车内正在和旦风说话的文元酒身形重重一晃,马儿嘶鸣中她听到魏都短促的声音:“小姐别出来!有人劫道!”
话音落下,一片呼啸声中刀剑相撞,魏都几人已同匪徒打了起来。
来不及细想为何有人劫道,文元酒倾身向前,想打开车帘看一下车外状况,却感到衣袖被拉住,听到身后传来旦风担忧声音:“小姐!别!”
“没事。”不知状况便只能束手就擒。
掀开车帘,率先看到是车辕上车夫被刺死的尸体,大片的鲜血顺着木辕往下流,再看马车四周,竟都是人!前仆后继地想往马车上来,但被魏都四人勉力挡住。
文元酒一瞬明了,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而且对方人很多,便是魏都几人武力不弱,如此消耗下去,他们也抵挡不住,应立刻离开,先保住自己,再找援兵来。
文元酒看着车夫手上的马鞭,当机立断弯腰捡起,将车夫尸体推到地上,坐在车辕上,高高扬起马鞭,啪地一声打在马屁股上。
“旦风坐稳了!”
大黑马嘶鸣,扬起马蹄,拉着马车快速向前跑去。
匪老大几人眼睛一直盯着马车,就是魏都几个武力不弱,实在棘手,如今看到车里人自己驾车跑了,立刻翻身上马,喊了身边的几个人去追。
魏都四人连忙去拦,但对方人多,哪里拦得住,还是漏了四五人追了过去。
他们想跟着去,却反而被剩下的人绊住,只能眼睁睁地看那些土匪追着文元酒的马车而去。
孙宏业悄悄地猫在林中观望着,见文元酒驾车跑了,他跑出来,也趁乱牵了一匹马,跟在匪徒们后面追了过去。
笑话,不看着文元酒最后死了,他怎么可能甘心?
不知何时云越积越厚,遮蔽了阳光,风涌来。
两旁的树林快速后退,疾风扑面,文元酒的发丝被吹得往后飘,她无暇顾及,双眼紧紧地盯着前路,任由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幸好这是匹老马,她一甩鞭子,它就扬起蹄子疯狂地往前跑,让从没驾过车的文元酒省心不少。
车里的旦风也反应过来了,心里虽然害怕,但文元酒都在前面驾车了,她也撑起身,双手抓着车窗往后看,几匹马穷追不舍,车马扬起的灰尘让旦风看不起他们的面容,但能看清是五个人,不,后面还有一个,是六个人,她颤着声地给文元酒同步:“小姐,后面有六匹马在追我们,怎么办?”
六个人!
文元酒脑中卷起风暴,面前这匹黑马健壮敏捷,但它毕竟拉着一辆坐着两人的马车,再怎么快也比不过后面的一人一骑。
那就意味着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
风越来越大,大黑马拉着马车越跑越远,竟到了一处坡地,山道在最高处,两边都是往下的草坡,草地蔓延至底部又是一片树林,林子遮蔽了山况,但文元酒却看到了生机。
她眼睛一亮,回头对旦风喊道:“旦风!我们两个必须跳车了,这匹马支撑不了多久。”
旦风吸一口气,感到手脚略微了有了力量,爬出来,到文元酒旁边,眼里含着泪望向她:“小姐……”
“别怕,你看,我们两个从左右分别跳下去,他们不认识我们俩,肯定分开追,跳下去后顺着这个坡往下滚,滚到底就快跑,不要回头,记住了没有?”
旦风一把抱住文元酒,哭着摇头:“不,我不要离开小姐。”
旦风说起来比文元酒还小一岁,脸上肉嘟嘟的还带着些婴儿肥,在文元酒心里她就像自己妹妹一样,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她怎能忍心让她同自己一起丧命呢?
文元酒忍住眼中涩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哽咽着说:“乖,听我的,这样我们俩都有可能活下来,不然我们在一起必死。记住了,我数一二三,你往左边跳,自己小心,一定要活下来,记住了没有?”
旦风听明白了,为了两人都能活下来,她含泪点点头。
“一、二、三,跳!”
追在后面的匪老大几人眼见就要追上那马车,却突然见两道一白一青的身影从马车两边跳下,顺着草坡咕噜噜地往下滚去。
“吁!”匪老大连忙勒马,此时雨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他伸手抹去脸上的水迹,见那两人即将滚远,而驾车之人往右跳去,随手一指,派了两人往右去追,自己带着剩下的两个去追左边的。
他奶奶的,总不能是小姐驾的车吧?!
“诶!”骑术一般的孙宏业落在最后,追上来正要提醒他们文元酒在右边,就见他们已分了两队,分别往左右跑去。
“蠢货,右边的是文元酒!”
孙宏业暗骂一声,直接调转马头,跟着那两人往右追去。
可雨落草上,草坡湿滑,他骑术不行,控不好马,往下跑的时候马蹄总是打滑,如此速度慢了下来,眼看着文元酒滚到了坡地,一头钻进了林子里,而自己和追的两人也拉开了距离。
等他到了坡底,面前哪里还有文元酒的身影,就是那两个土匪也不知道追去了哪里。
雨越来越大,天地间霎时白茫茫一片,更加不易分辨,孙宏业完全失了追踪的方向。
大雨淋湿了全身,孙宏业一咬牙,选定了一个方向拍马往前。
山道上的大黑马拉着空空的马车在雨中跑得越来越快,到了分岔路,直接往左拐去,越跑地势越低,山底仍然是大晴天,跑过明秋塘,跑过山弯,竟直接跑到了秋渠庄门口。
书兰在正堂收拾着账册,她算不过来,把画意从厨房拉了过来帮忙,两人忙得连午饭都放冷了,突然听到庄里的仆从通报说小姐的马车回来了。
当听到马车是空的,两人一惊,连忙扔下手头的纸笔,往门口跑去。
只见大黑马已被解下,绑在一边的树干上,低头吃草,它马鬃仍有些湿漉漉的,身上的皮毛也有些湿,分不清是落进水里过还是下了雨。
再去看马车,车篷是湿的,车帘都有些半干,这才确定是下过雨。
可为什么只这匹马回来了。
“估计是发生啥事了,这老黑可是庄子里的老马,老马识途,没人管它,它就自己跑回来了。”养马的李三心疼地摸着大黑马对书兰说道。
话音刚落,画意接过仆从从马车里找到的一根马鞭,皱着眉给到书兰:“你看这根马鞭。”
书兰接过,这马鞭不知道被什么染成了黑红色,她举起放鼻子下一闻,是血腥味,不由惊呼:“是血!”
不好,小姐出事了。
这一声出来,有人在车辕上也发现了端倪,虽然被雨冲刷过,但估计之前的部分血迹还是渗进了木头里,那一块的木头颜色就不一样一些。
这可如何是好?不会是小姐的血吧?
画意急得团团转。
书兰却立刻冷静下来,看了一圈庄子上的仆从,孙管事仍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危机,她当机立断留下画意带着两个厨娘看家,剩下的全部上山找人。
但这才十几个人,那么大的一座秋渠山,完全不够。
书兰往南边望了一眼,后转过身来指了两个离她近的:“李三、王二,你们两个带着大家先去,我去徐家庄子上去一趟,请徐家帮忙!”
徐家庄子大,人多,还有马,长公子若是出手相助,小姐就能早些被找回来。
她不敢细想山上发生了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