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暮怕普通马性子不好,把盗骊让给许念恩,又给他买了顶草帽遮阳。
一开始许念恩说什么也不戴,行至中午,太阳异常毒辣,烤得人头晕脑胀,他就顾不得了。
陆朝暮怕他中暑,时时防范,可十日后,许念恩还是晕倒了。
他再醒时已是半夜,神思还未清醒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陆朝暮一直守在他身边,轻轻给他摇扇。
许念恩撑床坐起来,额头上的凉帕子掉在身前:“侯爷,怎么是你在这儿?田尔他们呢?”
“他们赶了一天路,太累了,我让他们去休息了。”陆朝暮放下蒲扇,端过桌上的粥碗,“先喝点粥,再吃药。”
许念恩确实饿了,几口喝干净,又接过药碗:“他们累你不累吗?”继而生气道,“他们几个越来越懒了。”
陆朝暮又给他摇扇,理所应当道:“你都病了我还能睡得着?交给他们我怎么能放心。”
许念恩不知该怎么接,埋头把这碗冲鼻醒脑的药喝了,苦着一张脸。
陆朝暮往他嘴里塞了个奶条。
浓郁的奶香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我已经吩咐莫离,明天买一辆小点的马车。”
“时间这么紧,能买到吗?”
“试试吧。”
许念恩让他去休息:“你快回房间睡一会儿,天亮了还要赶路。”
陆朝暮没走,轻轻抚着许念恩的脸颊,珍视道:“念恩,你告诉我,皇上这次特意让你回宫,是不是真的打算把你留下?”
许念恩点点头。
陆朝暮叹了口气:“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什么事?”
“我问了你别生气。”陆朝暮把萦绕心里多日的疑惑说出了口,“你有没有往宫里写过信说你想回去?”
“没有。”许念恩轻声道,“我陪皇上长大,皇上对我的情谊可能多了那么几分,我猜可能拨过去的内宦不如我伺候得好吧。”
陆朝暮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心里不悦,握住他的手,暗含期待地问道:“如果皇上让你回来,你会回来吗?”
许念恩突然落了泪,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滴滴分明地打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不会。”
陆朝暮心痛如绞:“为了我你竟能做到这种地步,甘愿把自己困在那座牢笼一辈子。”
许念恩抽出手,冷声道:“侯爷,与你相比,我更喜欢权力,我要回到宫里,做大珰。”
“放屁!”陆朝暮罕见地对他说了粗话,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你根本不贪恋权柄,你想的都是和我白首偕老。”
许念恩闭着眼睛,眷恋着这个注定不属于他的温暖怀抱:“那只能说侯爷看错我了。”
陆朝暮抚着怀里人的墨发,乞求道:“那这一路上,你能不能像相好的一样多陪陪我,就当给我、也给自己留个甜蜜的念想。”
许念恩没说话,他怕自己贪得无厌,最终害了陆朝暮。
陆朝暮再次恳求:“答应我吧,念恩,我求你了。”
许念恩抵不住这种诱惑,轻轻“嗯”了一声。
“太好了。”陆朝暮松开他,高兴地瞧,忍不住亲了一口心爱之人的额头,又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
许念恩的脸红了,伸手环住他的腰,全身心依赖地窝在他怀里:“不过白天人多,你不能对我过分好、也不能时时刻刻缠着我,否则传出去对你不好。”
“知道了,”陆朝暮笑着说,“那晚上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许念恩连脖颈都泛起了红晕,从没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他说这种话,下意识拒绝:“不行。”
陆朝暮很委屈:“人家相好都睡在一起,我们怎么还分居两地啊?”
看着他可怜的样子,许念恩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无情。
陆朝暮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麦福和田尔好,他们都住一起,日夜不分离,我们只有这么点时间,白天又不能在一块儿,晚上还分居那也太苦了。”
许念恩的心彻底软了,点点头:“那你晚上晚点来,早上早点走,别让人看见。”
陆朝暮两手捧着他的脸颊,与他额头相抵,嘴角上翘,道:“你说的我们像偷情。”
许念恩这一刻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太监,有人护、有人疼、有人把他放在心尖儿上爱着,恰好这个人也是他爱的。他整个人都泡在糖罐里,从里到外都是甜的,笑容里都含着蜜:“才不是呢。”
陆朝暮脱了衣服,急不可待地上了床,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好几口脸颊。
许念恩艳艳地笑起来,清脆动听。
陆朝暮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许念恩在明暗不定的烛光里瞧着他,目光比窗外的清辉还要柔软:“侯爷,我想沐浴。”
陆朝暮知道他爱干净,早吩咐人烧好了水,他道:“我去提水来,你洗洗。”
“好。”
浴桶里盛了大半桶微热的水,陆朝暮刚要上手解他的衣裳,被他一把抓住手:“我自己来,你出去等着,我洗完你再进来。”
陆朝暮不大乐意,一口地道的同州话表达自己的不满:“为嘛子嘛?”
“我不要你看。”许念恩用同州话回他。
陆朝暮委屈极了:“咱俩好我为嘛不能看嘛?”
许念恩竟毫不退让:“你要看我就不跟你好了。”
陆朝暮没辙了:“那我出去等着。”
临走时许念恩支使他把屏风拉过来,彻底断了他想看的念头。
陆朝暮蹲在门口郁闷极了,他知道许念恩身上有道陈伤,不能示人,自己也不是外人啊,他怎么还避着自己?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许念恩给自己看看。他们相好,就该坦诚相待。
半个时辰后,许念恩穿着中衣,门一开,扑了陆朝暮一脸茉莉香。
陆朝暮陶醉其中,巴巴地跟他进去,收拾浴桶,收拾完才上床,再次把人抱紧,沿着背向下一路摸到腰腹。
许念恩被他摸得发痒,扭了扭身子,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他叹了口气,懊悔地说:“果然不能把你交给别人养,都养瘦了。”
“我夏天不爱吃饭,不怪他们。”
“那是他们没花心思,他们对你是恭敬,再怎么用心也不如我啊。”
这话是对。麦福和田尔终究是对对方更用心一些,江琮倒是用心,不过他的心思许念恩不喜欢。
蜡烛灭了,黑色蔓延上来,像层薄纱,静谧地笼罩一切,窗外传来夏虫声,是黑纱中不可多得的热闹。
许念恩像只兔子似的蜷在他怀里,放松身心、放空大脑,安心幸福地依赖着他。
陆朝暮抓过蒲扇,轻轻扇动,送来夏夜习习凉风和怀里人身上独有的香气。他的嗓音醇厚温柔,说话时许念恩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睡吧,我给你扇风。”
许念恩要醉在这低沉动听的声音里。
——
出发时才卯正,许念恩昨晚睡得晚,病又没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陆朝暮舍不得叫醒他,连人带被子直接抱到了马车上。
许念恩是被晃醒的,眼睛都没睁开就道:“侯爷,你别晃我。”
田尔守在一旁惊讶得张大了嘴,就说侯爷早上怎么从督公房里出来,原来侯爷昨晚真的留在督公屋内。
许念恩睁开眼睛,看见田尔,又看了看四周,彻底醒了,坐起来道:“我们在哪儿?”
田尔叠被子,安置枕头:“我们已经出发了。”
“怎么不叫醒我?”
田尔收拾好被子,又拿湿帕子给他擦脸、倒水给他漱口:“侯爷说你病没好,直接把你抱进车里了。督公,饿了吗?”
田尔拿出一个三层食盒,层层打开,每一层都是他爱吃的精致早点。不用说他也知道,定是陆朝暮置办的,也只有他最清楚自己的喜好。
待许念恩吃饱喝足,田尔观察他的脸,好奇道:“督公,你和侯爷……”
许念恩连忙挪开目光,脸红了:“你莫要瞎说。”
田尔噗嗤一笑:“督公,你脸上都写着呢。”
许念恩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脸颊,确实很烫。
田尔拿过蒲扇给他扇风:“督公,你和侯爷有没有那个?”
许念恩一脸不解:“哪个?”
田尔想了想,好像自言自语:“你今天活动自如,侯爷应该没碰你。”
“碰?”许念恩好像明白他说的,又好像不明白,天真无邪地问,“碰什么?”
田尔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个小银盒,塞到他怀里:“这个是新的,你拿着。”
许念恩打开盖子闻了闻,挺香的,像陆朝暮给他买的那些养肤膏:“这是什么?”
田尔低声道:“润体膏。”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侯爷买了好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田尔发现自家督公二十多岁,欢情一事堪比稚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田尔委婉地提醒他:“咱们还有**呢,更别说侯爷一个五大三粗、正值壮年的正常男人。”
许念恩将懂未懂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满脸疑惑地看手中的小银盒,心想:“这不就是保湿的普通脂膏吗?”
田尔想仰天长啸,督公平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种事上这么不开窍,他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明白。
田尔长呼一口气,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许念恩眼睛都瞪大了,小银盒没拿住,掉在地上,脸红的像熟透的螃蟹,臊得都要冒烟了,慌慌张张道:“你…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和侯爷不做这个。”
田尔冷哼一声:“才怪呢。侯爷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许念恩从没接触过这种事儿,他是皇子的贴身内宦,虽然有人想跟结对食,都被他拒绝了,也没人敢当面说不三不四的话。即使听说过一星半点太监与宫女偷情,他也不关心。
正好陆朝暮拨马回转,撩开窗帘,笑着道:“醒了?”
他突然出现,许念恩吓了一跳,好似刚才自己在做什么羞人的事儿,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陆朝暮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去前面,别总在我这里。”
陆朝暮以为他想到昨晚相拥一夜,害羞了,笑着策马跑到前面去了。
许念恩无声地松了口气。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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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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