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落下,村子被照得温吞却沉寂,像是被一层灰色的布蒙着,一切都静悄悄的,连狗吠声也显得疲软。
午后的陈阿宁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石阶上,手里握着一把粗布抹布,正慢慢擦着奶奶生前用的小茶几。木头发了黑,边角裂开了,她一点一点擦着,像是抚摸着某种被时间遗忘的温柔。
她没吃午饭。早上只喝了点热水。
擦完小桌,她把那张旧棉被拖到院子角落的竹竿下,掸了灰尘,抬头一看,天已经微热,太阳从树叶缝里落下来,照在她眼睫毛上,刺得生疼。
她捂住眼,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起身走出了门。
——
村子不大,她沿着小路往村头走,一路没遇上人。
她只是想透口气。
脑子里像有团迷雾,从奶奶咽气那一刻起就没散过。哭也哭了,累也累了,可她就是没法睡得踏实。
当她走到村口那家卖烟的小铺时,几个男人靠在门边,有人抽烟,有人剔牙,看到她时眼神齐刷刷转了过来。
“哟,阿宁啊,听说你奶下葬了,节哀。”
话是这么说的,语气却吊儿郎当。
她没理,低头往前走。
“怎么这么瘦了啊,是不是没人疼了?你说你这么一朵花儿,孤孤单单守着个老屋子做啥?不如……”
“别说那么难听的。”另一个人笑着拦他,“她可是沈肆的前妻,咱惹不起。”
“那又咋样?都离了三年了。再说了,沈肆现在这么有本事,搞投资忙得昏天黑地,连市里的领导都来考察他的项目,现在谁还管她?也就是还有点姿色而已......”
他们说得越来劲,声音越放肆。
陈阿宁脚步没停,却手紧紧攥成拳。
那一瞬间,她有种熟悉的、令人恶心的感受——像从前在单位被同事调笑打趣、像在地铁站被人趁乱贴近……她厌恶这种眼神,这种嘴脸。
她停住脚,抬起头,眼神冷得像一潭死水。
“你们嘴里的脏话,不怕你们姐姐妈妈妹妹听见?”
语气平平,却像扇了那男人一耳光。
几人愣了一下,有人尴尬地笑两声,也有人低低骂了句“装什么清高”。
她不说话,继续走。
却没看到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个人影。
沈肆手里捏着烟盒。
他冷冷看着那几个男人的背影。
直到她身影彻底消失在村路尽头,沈肆才迈步,走向那群男人。
那群人正笑着说什么,一抬头,脸都变了。
“沈……沈哥。”
“刚才说的那些,别让我再听见一个字,否则......”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冰冷。
没人敢再笑,一个个缩着脖子散了。
他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锋利到像能剖开人心。
他点了根烟,靠着那根电线杆站了一会儿。
村头的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像是老屋后那棵老槐树,在替谁低声哭泣。
而村尾的陈阿宁,已走到稻田边的田埂上,蹲了下来,看着水田里的倒影。
那里面的她,眼神是空的。
她忽然想起奶奶曾说:“你命硬,熬得过,福气就来了。”
可她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在原地呢?
风吹过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落她眼角那一滴泪。
风吹着她走了整整一条村路。
陈阿宁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微灰,院子里静得出奇,连树上的麻雀都没再吵闹。
她脱了鞋,拖着步子进屋,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厨房门口的板凳上。
脚边是一地的尘土,桌上还留着昨天她没动的鸡蛋羹,凉得发抖,像她整日缩在被窝里那副失温的躯壳。
她本没想吃东西,胃里空得难受,隐隐作痛。可刚才那些话,却像一根钝钝的铁棍,在她心头砸了一下又一下,逼出了一股荒凉的倔强。
“不能再让自己饿死……”她自言自语,嗓音哑得像破布。
她起身走进厨房,拉开米缸,舀出一小把米粒,洗了三遍,放进小锅里添了水。手抖了一下,锅边溅出几滴水,她也没管,擦了擦额角的汗。
炉火点着,她坐在灶前,看着那点火苗跳跃,锅盖轻轻晃动,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这种声音,她以前是厌的。听一次,就像回到那个没人说话的夜晚。可现在,却是唯一还算“活着”的证明。
她靠着灶台,闭着眼坐着,脑子一片混乱。锅里粥煮好了,她也没起身。
直到锅盖被热气顶得“哐当”响了几声,她才慢吞吞起身,把火关掉,盛了一小碗白粥。
没有菜。只有一点点盐。
她用筷子搅了搅,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温热的米汤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传来细微的暖意。
她低头,眼泪突然就掉进了碗里。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奶奶也是这样煮粥给她喝。
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
她又舀了一口。
“至少,得活着。”
她轻声说着,就像对自己许下一个极其微弱的承诺。
粥喝到一半,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收了碗,把剩下的盖好,放进锅里。
**
夜深了,整个山村像沉入水底的巨兽,死寂、冰冷。
陈阿宁把灯关了,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直到晚上两点,才勉强有些困意,可眼皮刚合上,身子像炸了似的弹起来。
“哐——”
是楼下厨房后窗的铁栏杆,被撬动的声音。
她骤然僵住,身子紧贴着墙根,连呼吸都不敢出声。窗外,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动静,还有鞋子踩在青苔石缝里的轻响。
她想跑,但双腿僵得抬不起来。
然后,“咔哒”一声。
后窗被撬开了。
紧接着,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那一刻,她像被电击,猛然回神,刚才出去上厕所,还没有关卧室门,反应过来,立马奔向卧室门口想将门反锁。
可是刚伸手,一只粗糙的手臂从门缝里探进来,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她的额头上。
她踉跄跌倒,尖叫:“啊......滚出去!你是谁!”
来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穿着油腻腻的外衣,脸上挂着一副猥琐至极的笑,喘着粗气,嘴里含混不清:“妹妹,你一个人住这破房子,不寂寞么?老子我特地来陪陪你。”
陈阿宁转身就跑,尖叫着冲到沙发边,拽下床头柜的水果刀就朝他刺去。
“滚——滚啊!!”
剪刀擦着男人脸颊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他吃痛,脸色狰狞。
陈阿宁走到窗户边,拉开窗户,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脚踝剧痛,像刀割般撕裂,她重重摔倒,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想站起来逃跑,脚却像被锁住,动弹不得。
恐惧瞬间攥紧她的心脏,空气变得沉重,呼吸困难。
陈阿宁咬着牙,忍着剧痛,颤抖着开口喊:“救——救命……”声音破碎又绝望,像最后一根稻草。
话音未落,楼上那男人飞快冲下来,眼神冰冷如刀。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力道沉重,堵住了她的呼喊。
绝望瞬间淹没她,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窒息感笼罩全身。
“臭娘们,你给脸不要脸是吧!”他一把将她扑倒,水果刀飞出老远。
她拼命挣扎,指甲死死掐进他手臂,牙齿咬住他肩膀,但男人力量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不一会儿,她的手脚被一跟粗麻绳胡乱捆绑,嘴巴被堵住。
她被拖向卧室的那一瞬,心跳如鼓,全身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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